扶桑是跟着江烨一道回的江州,离开西南的时候是傍晚,到江州的时候是早上,江州要比西南靠北一点,雨水充沛,气候湿润,是个宜居的城市。
江烨在城西有套房子,两室两厅,之前的时候客卧都是用来堆放杂物的,但自从接到小魏的电话之后江烨就找保洁把房间收拾了出来,同时还置办了几件家具。
妥鹏飞跟着他们一道进的门,对着焕然一新的房间有些无所适从,江烨房子是暖调,主色只有白,偏法式。但他一个十足的糙汉住在不大的房子里,房子从玄关到阳台没一处整洁的地方。
不出意料,袜子搭在玄关的台子上,衣服摞在沙发上,这地方跟警队的宿舍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江烨这位爷还是有重新做人的时候,每隔半个月就收拾一回污糟透了的‘宿舍’。
妥鹏飞一进门就往客厅走,站在客厅往前看就能看见阳台上放着的两盆绿植,一盆君子兰、一盆茉莉,茉莉的叶片都已经蔫掉了,将死不死的,还在花盆里苦苦挣扎。
这绿植还是上上个月他和吴局一起搬过来的,就是为了给江烨这房增添点儿人气,现在看来当初费劲吧啦搬到这儿,还不如让无辜的花草待在花鸟市场。
江州固然气候再好,冬天的寒凉也是不留情面的,大抵是经过看过西南的雪,扶桑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兴趣缺缺。
奇怪的是,江烨偏偏能感受到他的思绪,像是某种存在于他们两个之间的联系,他只能感觉到扶桑的思绪。
“这里是我住的房子,祭司大人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就暂时住在这儿吧。”
扶桑眼眸波澜不惊,他走进这方寸之间的小地界,说不嫌弃那都是宽慰人的话,这地界还没东襄大殿一隅之大,只是他在住过小魏的宿舍之后也对凡人如今的生活水平有了评估。
小魏是困苦、江烨也就好了一点儿——落魄。
江烨是带他来到这里的凡人,保不齐日后还有叨扰对方,于是扶桑便压下心中所想,所言尽善尽美:“不错,尚可。”
江烨抽动着嘴角:“那到底是尚可,还是不错呢?”
扶桑手指轻轻拭过餐桌,餐桌上一层细密的灰层似乎是有一段日子了:“此地倒也可以,日后便多有叨扰了。”
江烨早就瞧见了他那微不可察的动作,眼底的笑意都快遮掩不住了,于是二话不说先把妥鹏飞从家门里请了出去。
“老妥,没什么事儿就回家吧。”
妥鹏飞忙的脚不沾地,还没和神族祭司大人好好聊两句就要被赶出去,他不干了,直接指着江烨说:“可以啊你,你卸磨杀驴啊。”
“杀的就是你。”江烨二话不说就把人往外推,妥鹏飞挣扎着朝扶桑道了句‘再会’。
下一秒他就被江烨带出去了。
楼梯间等电梯的时候,妥鹏飞开口问:“你现在把这老祖宗带回来是怎么打算的?”
江烨故作茫然:“什么祖宗?”
“里头那位,可不就是祖宗吗?”
江烨细想一下,妥鹏飞说的也对,扶桑就是他从西南带回来的祖宗,而且这祖宗从一定层面上解释,还真能担得起‘祖宗’一称。
他对妥鹏飞摊手:“你也看到了,他是神族,神族与凡人不一样,虽在天道管辖之中,但东襄一族毕竟还与女娲有关,但凡生出什么事儿,天道恐怕也难保公理。”
妥鹏飞听着他这话的意思,看来人间不过是六界的一个缩影,只要派头够大,背景够深,即便是天怒人怨对其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妥鹏飞暗骂一声:“狗屁的公理,咱们不就是为公理存在的吗?”
江烨点头:“人民警察是,特调组也是,可天道不是。这么些年我至今都没有搞清楚天道究竟是什么?人还是物,尚未可知。别说我了,往我师父身上说,他老人家修行了一辈子,也未见得参透了天道。”
特调组的工作是为了六界的安稳,他们是天道的手,是天道按在人间一直拨乱反正的手,从古至今改正了不知多少变数,后来成为正式机构作用更甚。
江烨接手特调组的时候是临危受命,特调组百废待兴,待他整顿好想要功成身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深陷其中。
当时吴局苦口婆心地劝他:“虚云常说人之命数,都有定理。当初我问他我的命数是什么?他不答,先看了看你,又看了看我。后来我又问他你的命数是什么?他还是不答,只是看着身后的道观出神。我想大概是你这身体是灵体的缘故,你与六界有缘,缘分还不浅。如今沟通六界的桥梁就是特调组,你今天离开特调组,赶明儿还得自己回来——因为人的命数都有定理。”
回到房里之后,扶桑已经坐在沙发上熟练地打开电视观看这纪录片频道——里面播放的内容是科教频道的考古现场。
扶桑看得认真,江烨也盯着他认真。
“凡人,你盯着我作甚?”
“大祭司躺在天坑的棺椁中五千年,我想那种感觉大概和躺在墓穴中没有什么区别吧?”
“我与凡人并不相同。”
江烨下意识地以为扶桑这是要开始吹嘘自己神族的身份有何高贵,只是他开口说的却是:“凡人可以死,我却不能。”
听着这句话,好像还带了点失望的意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