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洛泽微轻轻重复一遍,澄澈眼眸中浮现几分讥色,“劣石再如何雕琢,终究是件赝品,焉能迸发珠玉之光?褚大人,贫道尚有要事,告辞。”
“澄纭道长既然心意已决,将来若是后悔,就莫怪褚某没给您回头的机会了。”
洛泽微权当作耳旁风,漠然往东宫行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不认为凡人的小打小闹会真正威胁到自己和谢璟的安危。
解决了宴天台难题,他便一门心思扑在补天石的收集,及对真龙转世的培养上。
东宫离前朝不远,只需过一道中左门。没走多远,便看到聆弦正在门洞后探头探脑地向这边张望。
“尊上,聆弦刚去文华殿问过了,都说今日谢璟没来。”一见他过来,鹤童便飞快地为他系上披风。
满身素白的人堆在雪色绒毛里,惹得门前侍卫频频瞩目。
洛泽微忙捂住鹤童的嘴:“叮嘱了多少次,在外应唤他太子殿下。”
“怎么回事,这个时辰皇子理应在文华殿读书。”走到僻静处,洛泽微才问。
谢璟这小子,竟然辍学?
聆弦笑嘻嘻道:“尊上就算没用灵力,在九洲也是一等一的武林好手,太子殿下那个小身板,怕是连床都爬不起来了。”
洛泽微转了个向,步伐不由加快。
“去慈庆宫。”
一路上主仆俩没有说话,气氛沉闷得很。
其实澄纭仙尊是出了名的少言寡语,可跟随他多年,聆弦还是能察觉到近日仙尊身上不同以往的冷意。
尊上他似乎心情不大好,鹤童困惑地歪了歪脑袋,登仙境的大能居然也有烦心事吗?
洛泽微周身的寒意,在到了慈庆宫门前,随便拦下一名内侍问话时到达了巅峰。
“太子何在?”
内侍懒懒散散地行个礼,有气无力道:“殿下自然就在里头。”
洛泽微听出了内侍的敷衍,淡淡道:“本君问话,便是命尔等进去通传的意思。”
“太子殿下尚未醒来,恕奴才无能为力,烦请您稍后再来。”
聆弦疑惑地眨了眨眼,如看傻瓜:“小道还从未听过有内侍能替太子做主的,若今日来的不是我家国师,你也会这样无礼?”
宦官露齿笑了笑:“自然不是的,若皇后娘娘、二殿下或是其他殿下、世子来,奴婢自会用心对待。但我等明白太子爷和国师大人都是宅心仁厚的主子,定然不喜这些繁琐礼节。”
洛泽微压了眉,悠悠重复:“宅心仁厚?”
宦官被他淬冰的目光凝视,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是,奴才知道国师大人至仁至善,最是不会为难下人。”
洛泽微眸光又冷了三分:“聆弦,他们便任你处理。”
聆弦眼睛一亮,摩拳擦掌地看向瑟瑟发抖的宦官们,稚嫩童音笑嘻嘻道:“公公们当心了,小道还是头一回做这事,不大收得住力道。”
话音刚落,那名尚在嘴硬的人脸色一青,以近乎扭曲的姿势伏倒在地。
其他人面露惊诧,正疑惑着,只听小道童轻笑:“我家国师可不是只会端坐庙堂吃供奉的活菩萨,公公下次仗势欺人前,还是先长双眼睛罢。”
那人挣扎着想爬起来,但他的动作却奇怪地扭曲,看起来像是有数袋沙袋正牢靠地压在脊背上。
“后宫事务自有皇后娘娘掌管,即便是朝廷重臣,也不可擅自处置宫廷内侍!”
周遭的温度骤然降下,宦官还未来得及呼完的一口气霎时结成了冰碴子。
洛泽微双眸清澈如洗,倒映着对方狰狞痛苦的神情,冷冷道:“无耻之辈。”
聆弦见自家仙尊动了怒,便不再留情,又加重了几分威压。
一时只听得骨骼嘎吱作响,那名宦官发出惨叫,硬气话都变作含糊的求饶声。
有胆子大些的内侍想上前制止,也被一股莫名力道猛地压倒在地。
眼看慈庆宫前就要乱成一锅粥,里头的元远听得动静,老公公连拂尘都顾不得拿,匆忙奔了出来。
“国师手下留人!太子爷已在里边候了您许久,天寒地冻的,您也老快进来喝杯茶。”说到最后,慈眉善目的老公公眼神一变,利刃似的扫过地上趴着的那几人,“是元远愚钝,未能教会这些人基本礼数,只能打发在外头伺候着。大人切莫因这些不中用的东西,平白沾了晦气。”
元远似乎话里有话。
洛泽微颔首,示意聆弦将人放开,进屋前他最后扫了眼那几名内侍:“今日看在太子薄面上饶尔等一命,往后再出现在此,连皇后也保不得你们。”
接触到他寒锋般锐利的目光,那几人才互相搀扶着爬起,又骇得软倒下去。
洛泽微跟随元远近了内殿,眉头却始终锁着。
那些人看似在伺候谢璟,实则更像皇后安插在太子身边的监视。
热茶端上来,他浅尝一口,立刻因满嘴涩味放下茶盏。
喝惯了修真界用灵植冲泡的茶汤,自是不能适应凡间的茶水。可太子这里的茶叶,比之放在太极宫的那些还要苦涩百倍。
即便他不懂凡茶也能断定,这些茶叶定然放了数年,已经陈旧到无法入口了。
这些年谢璟独自在深宫中,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皇后莫非是想要谢璟的性命。
洛泽微问:“殿下为何未去早课,如今人在何处?”
谁知元远听了,立时哭丧着脸对他跪下。
“国师大人,老奴知道您不是全然厌恶殿下的。今日老奴愿用身家性命与您交换,求您放殿下一条生路!”
洛泽微心下一沉:“谢璟究竟怎么了?”
难道他真的下手过重,将真龙转世折腾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