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队长我渴了,你家有水吗?”
这话问的,谁家能没水?
高途伸手往厨房一指:“饮水机在厨房。”
年媱把衣服往沙发一扔转头进了厨房,然后就有了新问题:“高队长,我用什么装水?旁边的玻璃杯可以吗?”
高队长高队长,真是麻烦透了。
“那是我用的,”高途大步走进厨房,举手从上柜里拿了一只黑色杯子出来,冲水洗洗递给她:“这个没用过。”
年媱今天没有散着波浪发,她把头发都扎起来梳成了一个丸子头。她往耳后掖了一下碎发,眉间眼里都是爱慕的俏笑:“哎呀太客气了,其实我用你的就行。”
你行,我可不行。
高途没说话离开厨房回到客厅,年媱端着杯子跟在后面。
“高队长,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收拾起来不累吗?”
“不累,我比较喜欢收拾房间。”
年媱两眼发光:“真的吗?我最讨厌收拾屋子了。”
那以后这项工作就不需要她来操心了。
她的房间总是很乱,但也有情可原,正所谓乱室佳人嘛,不乱一点怎么对得起佳人这个称呼。
高途没接话,因为不知道怎么接,总不能夸她干得好,他属于屋子乱会烦躁的那种人。
不过年媱的问题足够多,想让气氛冷场都很难。
“那高队长,你一个人干嘛买这么大的房子?”
“本来想接我父母过来一起住的,他们不肯。”
“原来如此,可是为什么不肯?”
这问题一个一个是真多。
“你不赶紧缝衣服么?”
“呃……”年媱决定实话实说:“我其实不会缝,高队长,你家有针线,那你是不是会针线活?你能不能帮我缝一下?拜托拜托。”
“……”
这特么跟他料想的分毫不差。
高途感觉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欠她的,没办法,不这么自我安慰他怕自己会立即把人丢出去。
缝,赶紧缝,缝完去买特产,然后把这神送走。
高途坐在沙发上,拿起那件衣服看了看破损处,而后利索地行针走线起来。
年媱简直想尖叫,忍不住拿起手机调成静音偷偷拍照,啊啊啊太帅了我的天,拍好以后迅速给田芋发了过去。
很快有消息传回。
田芋:“哎哟?什么情况?去他家了还让他给你缝衣服?”
年媱:“就回答我帅不帅?”
田芋:“不错不错,看着挺像贤夫良父的,这是表白结束了吗?”
年媱:“还没有呐,再等一会儿。”
田芋:“祝好运。”
年媱:“必须的。”
高途动作利落,手法熟练,没几分钟就把衣服缝好了,他将其递给年媱:“好了。”
年姑娘七窍飞出小心心,把衣服翻回正面仔细看看,彩虹屁都是发自肺腑的:“高队长,你也太帅了吧?这完全看不出呀,一个男的长得帅就算了,怎么针线活也这么厉害!”
高途收好针线,无视尬夸提醒她:“行了快换衣服吧,然后我们去市场。”
年媱倒是没着急,还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了。
“高队长,问你个事情,你跟周医生怎么样了呀?不会已经交往了吧?”
这孩子是真八卦。
想到之前她的种种行为,高途多了个心眼。
他云淡风轻地答话:“交往倒没有,才见一面而已,还得再多了解了解彼此。”
年媱的话立马跟上:“那你能不能一起多了解了解我呀?择优选择不香吗?”
“……”
高途无语无奈地别过脸。
年媱向前探身跟他对视:“我可是很认真的,没在开玩笑。”
高途站了起来:“赶紧换衣服吧。”
“那你先回答我愿不愿意多了解了解我呀。”
事已至此,高途言简意赅:“不愿意。”
“……为什么?”年媱也站了起来,蹿到高途面前与他对视。
高途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只见她一双无辜大眼睛水汪汪的,又是那副随时都可能泪如雨下的表情。
不过这回高途不打算再被小姑娘的眼泪影响了,她爱哭就哭,他又没做什么不法的事,直接明确拒绝总比拖拖拉拉纠缠好。
高途绷着脸看她,耐心即将耗尽:“我没有恋爱结婚的打算,就算将来有,我也会找个门当户对三观一致的爱人,你一个还没进入社会的小姑娘,不要整天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这个世界比乐观人眼中看到的糟糕,但也比悲观人眼中看到的美好,踏实的活最重要。”
“什么意思?”成功和失败的结局昨晚都预料到了,年媱有一点难过,不过远不至于崩溃。她歪着头问:“我活的很踏实呀,你都不了解我,怎么就知道我们三观不一致?”
高途被她盯得很不自在。
要说这小姑娘喜欢他那高途是完全不信的,他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俩人一个在达骊一个在海盛,生活中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对他产生喜欢之类的感情,这不是扯淡呢么?
再不然就是童话书看多了,架子上一排儿童类幻想书。
哎。
高途不禁想到年媱的父母,心说为人父母也真是不容易,他们会知道自己的孩子正对个堪称陌生的人表白么?
答案必然是不知道,如果知道还不得冲到达骊跟他理论拼命。
所以不恋爱不结婚就对了,否则谁知道将来的孩子什么样。
职业习惯使然,高途还顾及着小姑娘的自尊心,思虑片刻,他想出来一个最不伤人的答案。
“小姑娘,听我跟你说,”高途尽量使自己的话听起来真诚自然,他的眼里映着她的轮廓:“我呢,不喜欢比我小的,你明白了吗?”
年媱怔了怔,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自己比他小,还小六岁,这是个无解的理由。
见小姑娘脸色变了变,高途气定神闲地继续推波助澜一把:“周医生比我大两个月,我其实是嫌她年纪不够大,如果要恋爱结婚,那最好比我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你听过没?”
“……”
很难相信一个警察居然会相信这些封建迷信的俗语。
他倒是特别,人家都想找小的,他想找比自己老的。
这种话她也可以信手拈来。
“那还有一句‘女小六,乐不够’呢,你听过没有?”
高途诚实摇头:“没听过。”
好吧,她也的确没听过,但气势上不能输:“不重要,都是旧社会的俗语啦,我妈也小我爸好几岁,可是日子过得挺不错的。”
队长咬定青山不放松:“就像有些人会对同性有好感,你会因此觉得我奇怪么?”
“不会不会,”年媱直摆手,深怕他误会自己:“怎么可能呢,对同性有好感我也不觉得奇怪,更何况你只是喜欢比自己大几岁的。”
“小姑娘,谢谢你的理解。”
年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再多辩驳一句都担心高途会认为自己在歧视他。
这无解的理由,听上去又合情合理。
难道自己的暗恋就要终结于此了吗?
不甘心啊,仙女叹气。
“先换衣服去市场吧,市场下午关门早。”
“好。”
年媱拿着缝好的衣服进卧室了,有点没精打采的。
……
从高途家出来,年媱就一直没再多话。
往市场开的路上,高途耳根清净却有些于心不忍,便主动问起她来:“你们怎么会选大学城附近住呢?那么远。”
因为她想看看即将报考研究生的学校。
但是年媱没有这样说,毕竟已经没有考来这里的必要了。
她打起精神,告诉自己那以后就把他当做关系不错的朋友:“因为听说大学城附近就是骊香湖,想去湖边看看所以就直接定那边的酒店了。”
“你们还真识货,”一身轻松的高队长忍不住跟她分享:“我们本地人休假最爱去骊香湖,这个景区政府没有过多对外宣传。”
“哦。”
年媱没什么兴趣地敷衍回应。
政府宣传不宣传跟她有什么关系,本地人休假爱不爱去跟她有什么关系。
跟她有关系的就是高途喜欢比自己年龄大的。
呜呜呜。
看出小姑娘情绪低落了,不过高途并没放在心上,他相信这是对她好的办法。
难过只是一时的,无谓的暧昧却是一种长久的消耗。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便抵达市场。
两人下车,高途正打算锁车带她进去,却被年媱拦住。
热风烈烈,他低着头,她仰着头,阴影里也并不凉快。
“高队长,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慎重的回答我,好吗?”
“嗯。”他警惕起来,郑重点头。
年媱深吸一口气,拳头握在身侧:“你能不能试着跟年龄比你小的交往看看呢?我还挺不错的,真挺不错,了解以后你就知道了,绝对绝对不会后悔的。”
高途礼貌地听她把话说完了。
“抱歉小姑娘。”
他淡淡地说出这五个字,看着她眼中忽闪忽闪的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年媱握紧的拳头也慢慢松散开来,好吧,她努力过的,可是就像她也接受不了比自己年龄小的男生一样,这种事该如何勉强。
她抿嘴舔舔温热的唇,压下心里的种种悲伤,抬头冲他弯起眼睛:“好,不必说抱歉的,这不是你的错,当然也不是我的错,祝你心想事成高队长,你回去吧不用陪我了,我买好就回酒店。”
这样的态度倒是高途始料未及的。
他张张嘴,把刚刚脑海中准备的安抚道理通通咽了回去。
怎么也应该尽地主之谊将她好好送回去。
“东西多会很重,我陪你买吧,然后送你回酒店。”
年媱果决摇头,情绪看起来十分稳定:“不用了高队长,这样我反而会不自在,买的东西我会请老板帮忙寄快递到海盛,不会带在身边的,所以不用担心重的问题,买好就打车回去,到酒店发微信给你,快走吧。”
她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
高途便觉得自己也不好再坚持什么了。
“快上车吧。”
年媱伸手帮他拉开驾驶室车门,脸上仍挂着大方的笑。
“自己真的没关系?”
“当然没关系,我已经二十岁了,不是小孩儿。”
见她如此坚持,高途就上车了,临走叮嘱:“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
年媱点头:“好。”
高途开车走了,年媱站在路边,还跟他挥了挥手。
后视镜中的小姑娘渐渐缩小,车子拐弯后就看不见人了。
回家的路开到一半,高途愈发觉得把她一个人放在那里很不应该。
小姑娘其实挺可爱的,长得又漂亮,市场附近的人员向来比较杂,别再有什么搭讪人把她骗了。
这么想着,高途就忍不住掉头往回开,没多久就开到市场对面了。
高途打开双闪路边停车,打算给年媱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在路边等着,结果余光一瞥,却发现小姑娘还在原地站着就没动过地方,左手举着手机放在耳边讲电话,右手一下一下抹着眼泪,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距离太远,高途听不到她在哭诉什么。
不过想也知道,电话那头八成是田芋。
哎。
可见刚刚一脸的无所谓全是装的,这才几分钟就倾盆大雨了。
来来往往的人都在打量她,高途决定把车开到市场门口,再好好给她做做思想工作。
高途正在等待车流驶过好掉头,那边年媱已经伸手拦了出租车。
什么情况?所以不打算买东西了?
车流一过高途迅速掉头开过去,但出租车已经向前行驶,他想了想,便跟了上去。
*
酒店门口,田芋已经等半天了。
那会儿嚎啕大哭的年媱真是把她吓了一跳,从她断断续续的陈述中得知,表白的事算是失败了,并且没有转圜的余地,因为高队长明确表示喜欢比自己大的。
所以这高队长是个姐控?还是说就喜欢成熟女性?
也不重要了,毕竟哪一种年媱都不符合。
可是田芋内心实际上很庆幸,她根本不希望年媱跟他有进一步的交往,不否认高途是个好男人,但海盛同样好男人多的是,干嘛大老远跑达骊奉献真心。
出租车一到田芋就过去付钱了,司机师傅大大地松口气。
年媱下车后抱着田芋不松手,趴在她肩头痛哭流涕:“呜……田芋,我跟他结束了。”
田芋心想傻孩子,你们也没开始过啊。
她轻拍着年媱一耸一耸的背好言安慰:“不哭不哭,回头姐姐给你介绍个极品。”
“可是我的暗恋还没开始就死透了,呜呜……为什么我没早出生几年。”
“追你的人都排队呢,他没福气,他可配不上你。”
“呜……呜呜……”
看见朋友接到她高途终于放心了,俩小姑娘的对话清清楚楚地落进他的耳朵。
心里莫名有点烦,高途不想再听了,于是立即踩着油门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