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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手术之后的第十个小时,卫夕颜在父母的担忧下逐渐清醒过来。
待到七十二小时后,卫夕颜情况稳定且恢复良好。于周四上午九点,被护士推着转往普通病房。
窗外阳光刺眼,透过厚重的玻璃,落进屋内,在地板上投下一圈淡淡的光晕。
卫夕颜穿着不大合身的蓝白间病号服,纤细玉腕显得袖口空荡荡的。她靠坐在床头,密长的睫羽轻轻眨动,一双眸子如秋池剪水,湿雾蒙蒙,瞳色浅淡,肌肤皙白,消瘦的脸颊上没什么血色,唇瓣苍白淡然,像是一朵娇弱的花骨朵,随时都能被风吹走似的,柔弱的惹人生怜。
卫母握着她没扎针的那只手,摸摸女儿明显凹陷下去的脸颊,眼眶微微泛湿,低头抹了把眼睛,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声线轻柔地问:“颜颜,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卫夕颜摇了摇头,看着母亲头上新生出的几根白发,心头一阵酸涩:“对不起啊,妈,又让你跟爸担心了。”
卫母拍了拍她的手背:“傻孩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跟你爸啊,现在也不盼望别的,就盼着你啊,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就行了。”
卫父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卫母包里拿出那把术前摘下来的长命锁,重新戴到卫夕颜脖子上。
这把长命锁还是前两年卫夕颜病发时,父母专门从云山寺庙里给她求来的,另外还请了大师开光,说是能护她平安,佑她百岁。
对于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卫夕颜来说,长命百岁简直是一种奢望。为了不辜负父母的一片心意,卫夕颜便一直戴在身上,除了晚上洗澡的时候,其他时刻从未摘下来过。
她低头,捏住这把小小的长命锁,扬起脸,露出一个温软的笑:“谢谢爸爸。”
卫世昌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没说什么,但却无声胜有声。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卫世昌走过去把门打开。
乔筝提着果篮站在门口,向卫世昌打了声招呼:“叔叔。”
卫世昌点头笑了笑,将门缝开大了些:“来看颜颜的吧,正好她醒着,进来吧。”
乔筝应了声,迈步进门,把果篮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往她胸口扫了眼:“颜颜,你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
卫夕颜对上她紧张又担忧的目光,温和地笑笑,说:“我没事,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
乔筝拍着胸脯,见她状态还算不错,彻底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即使病房内卫父卫母都还在,乔筝也毫不避忌,大喇喇的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二话不说开始跟卫夕颜吐槽当时的情景:“你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你有多吓人,一直用手捂着胸口,额头上冷汗频频,连喘口气都跟爬了一座珠穆朗玛峰似的,困难的要死,我生怕你一个挺不住,当场嘎那儿。”
“幸好当时有医生路过,及时帮你做了诊断,又有周围的热心群众帮忙叫了救护车,你这条小命才得以保住。”
想到当时的场面,乔筝仍旧心有余悸。
虽说那天晚上乔筝把颜颜发病的事儿跟他们说了,但是说的不够详细,这会儿听到乔筝说女儿那时脸色青紫,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心中滋味难言,悲痛却又庆幸。
卫母又有想哭的迹象,她略显慌乱地站起身,拿过桌上的水壶,低垂着头说:“我出去打壶水,你们聊。”
说着,拉上卫世昌一起离开了病房。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乔筝后知后觉,挠了挠鼻梁,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卫夕颜摇了下头,轻声回:“没有,你别多想,我爸妈就是担心我。”
乔筝闻言,顿时放下心,安静两秒,又半起身,将脸凑到卫夕颜跟前,撇着嘴道:“你看看,这两天我为了你提心吊胆,吃不下也睡不着的,人都瘦了一圈,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卫夕颜抿唇失笑,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那等回头请你吃顿大餐,好好给你补补。”
乔筝满足了,霎时喜笑颜开,喜滋滋地应了声:“好嘞,这可是你说的昂。”
卫夕颜点头轻应。
乔筝伸手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边削皮边继续跟卫夕颜唠嗑:“星回原本是打算跟我一起过来的,但临时接到领导电话,有急事往学校去了,让我代她跟你问声好。”
卫夕颜双手交叠,放在被面上,闻言笑了一笑:“嗯呢,她的问候我收到了。”话到此处,她顿了顿,补充道:“咱们仨也有段时间没聚了,等我出院,请你们两个吃饭。”
乔筝挑了挑眉梢,应:“行,我要吃海鲜。”
卫夕颜笑着应:“没问题。”
两人正说着,盛似谨裹挟着一身清冷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小护士。
来到病床前,盛似谨微微低首,唇瓣轻启,声音如同高山上的雪莲,清泠甘洌:“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卫夕颜闻声抬头,对上她镜片后的那双眸子,有片刻间的愣神。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卫夕颜竟觉得似曾相识,仿佛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