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悬崖的山洞里面又待了一夜。
应霁依偎在栾煦身侧沉沉睡去,手指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生怕他会忽然消失不见。
栾煦理解他的不安,悬崖峭壁对于凡人少年来说等同于绝境。
栾煦仍然守在这里,一是为了休息,养精蓄锐。
穿心而过的那一剑确实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虽然绽开的皮肉已经全部愈合,但伤害禁锢在了更深的灵魂处。
如今世间灵气稀薄,修行不易,修炼者大多选择隐世闭关,专心修炼不问世事,但千年来都再没有人能够成功飞升。
栾煦曾经是最有希望之人。
如今重伤之下,修为倒退大半不止,想要养好伤并非易事。
不过即便如此,只要没有遇上修真界最顶尖的那寥寥几人,栾煦想要自保并不困难。
带着应霁离开这里自然也轻而易举。
但想到这位幼年龙傲天未来的“宿命”,栾煦还是选择在这里多停留了一段时间,等待这段剧情重新走上正轨。
至少能让应霁多一些自保的能力。
可惜的是,栾煦既没有发现什么宝藏,也没看到半个白发老爷爷的身影。
他更不可能把应霁扔下布满毒雾瘴气的山谷。
深夜的山崖之间寒风呼啸,沉睡的少年趴在栾煦身边,控制不住的颤抖。
栾煦让火燃得更旺了一些。
等到天刚微微亮起的时候,栾煦决定带他离开这里。
应霁在风声中醒过来。
光秃秃的岩壁飞速地在眼前略过,应霁意识到自己正在半空之中,本能地挣扎起来,然后又被更用力地揽住了胳膊。
“别乱动。”已经熟悉起来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应霁反应过来自己被救命恩人抱在了怀里,一下子不敢再动,脸也刷得红了起来。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这样紧密地拥抱过他。
虽然这仅仅是为了带他离开悬崖。
几乎是眨眼之间,栾煦便已经带着应霁回到了悬崖之上。
——并不是他跳下去的那个地方。
草地枯黄,但远一些的茂密森林依然郁郁葱葱,满目苍翠。
栾煦对这一片地界并不熟悉,但应霁认出了森林后面的那个山头便是他们族中的后山,山脚下便是他的住处。
应霁指明了方向之后又期期艾艾地看向栾煦。
他想邀请栾煦去他那里,但想到自己住处实在寒酸,又有一点不好意思。
“可以,可以去喝杯热茶。”应霁拼命回想着自己仅存的“财产”,以及可以提供的服务,“再、再洗个澡换身衣服——”
栾煦不由失笑,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应霁眼睛亮了起来:“好!我带云哥过去!”
说着便要大步往前走。
然而步子刚迈开,他就一个踉跄往前栽倒下去。
栾煦一把拉住他的后领,才避免他与草地的亲密接触。
虽然明面上的伤口治好了,但年幼的身体被虐待多年,到底还是有些虚。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应霁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回头看去,就见栾煦低头朝他笑。
“你指路,我背着你走吧。”
应霁呆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耳朵扭过头,伸手指了山林的方向。
栾煦蹲下来,叫他爬到自己背上。
那条路是如何走回去的,应霁很快就忘记了。
他只记得,那个近在迟尺的背影,是他前半生记忆中最温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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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最后一片起伏的山林,渐渐就能看见密集的宅院的轮廓,再远一点便是城镇的中心。
不过以凡人的脚程来说,那都是距离很远的地方了。
山林周围十分冷清,只有虫鸣鸟语和潺潺的水流声,偶尔才能从枝叶间看到一点残破的屋檐。
栾煦背着应霁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天才刚刚亮起。
树林与山坡挡住了初升的太阳,但光线已经落了满地,栾煦一转头,便看到山脚下一座石碑,上面刻着足有一人高的“殷”字。
栾煦有点意外:“这是‘殷家’?”
应霁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嗯”了一声,眼神黯淡下去:“这是我父亲的家族,我随我娘姓。”
淮州应氏,是他母亲的家族。
只是应家人丁凋零,自他母亲去世之后,舅舅和外祖父也接连去世,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个姓应的了。
而这里是宁州地界。
宁州最有名望的大家族之中,便有殷家的一席之地。
但应霁的父亲殷呈禄,原先仅是殷家不起眼的旁支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