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笑比哭还难看,可再捏一捏她细腻丰润的面颊,又觉得那阵他才经历过的战栗酥麻从指尖传到四肢百骸。
皎皎就算是丑,也算丑得很可爱。
他想到那个人一手魏碑风骨,硬梆梆道:“你写,我来画押。”
姜珮不信这一纸契约当真能约束住沈之衍杀人,可还是加了许多额外的条件,譬如不许打骂妻子、不许纳妾,闲暇时不许拦着她出入府门……仿若只是与他玩笑的闺阁乐趣。
她满意地看沈之衍落下指印:“郎君待我真好。”
他还是更喜欢皎皎现在的模样,依赖亲近着他,片刻也不愿意分离似的。
要是皎皎没有来月事就好了,他可以趁机提出些更过分的要求。
比如同房。
然而他的妻子极懂事:“夫君要是有旁的事就去忙吧,妾不敢打搅您的。”
她想静一静心,但沈之衍却不这样以为。
他道:“你受了伤,我当然要陪着你。”
姜珮暗暗啐了一口,月事需要人陪什么,她痛经了会自己请大夫的。
大约是才尝到男女之间情浓蜜意区别于男子自耕自获的快乐,这一日沈之衍都不曾出过屋门,但想到姜珮还在流血,他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期间云枝与月见来谢恩,云枝对生死之事看淡许多,更愿意到太原伺候她,月见瞧着面色不佳,窥见坐在一侧的沈之衍时腿一软,险些平地摔跤。
沈之衍没见过这两个婢女,只能看出来是姜珮的陪嫁之一,疑惑问她:“我生得很吓人?”
姜珮做妖妃的天分不浅,淡定自若:“郎君端方持重,不怒自威。”
……与那个人不同,眼前这个男子似乎从未意识到,他进献骨杯和当众杀死婢女有什么问题,以至于她的侍女竟然会放弃留在她身边的机会。
人各有志,她不愿勉强,姜珮也无意对沈之衍隐瞒自己的嫁妆数量及安排,安排了月见在沈府中住下,做一些日常活计,每两月往太原寄送一封书信,而云枝接替病了的玄珠她们来掌管她预备送给沈府众人的礼物。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笔巨大的开支,须得有个明白人归库存档,一路上仔细看护,不算辱没了云枝。
她本有意在夫君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的贤惠,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大概不会喜欢这些人情世故,故而她不必做对牛弹琴这种蠢事。
不过假如抛却她那可怖的猜测,在慎微居里处理这些家务事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前世她除了侍寝很少能与沈之衍见面,皇帝日理万机,妃子日夜盼望圣驾到来,为皇帝传宗接代,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但是现在沈之衍百无聊赖,只好奇地围着她看,对女郎的日常起居充满了好奇,即便是让青萝她们送几张告罪诉别的帖子去几位朋友家中,也要问上一问。
她温和地解答了许多问题,最终还是亲手喂了一块酥到他嘴边,堵住他的嘴:“郎君,吃点我最喜欢的糕饼好不好?”
但他偶尔还按捺不住,悄悄摸一下她的秀发,换取她片刻的关注。
沈之衍不像是她的夫主,越发像是她养过的爱宠,亟待主人的关注与疼爱,等得不耐烦了就要发出些声响。
怀着这种有些阴暗的想法,她从中体验到不可言说的愉悦,向他稍倾一些身子,制止他的举动,莞尔一笑,呵斥道:“别闹啦。”
对于沈之衍来说,看着她忙忙碌碌,自己坐在一旁玩弄她半披着的盘发,也是一件快活事。
他想,像是浸在温泉里,暖融融的,想打一个哈欠,好似连风都慵懒了下来。
晚间她主动请他回新榻去,仍用月事作为借口。
沈之衍不信那些,他手上沾过的血不计其数,她流的那点血又流不到他身上,到底有什么晦气可言?
皎皎的身体像她的手指一样软,又带着好闻的香气,很适合抱着睡。
可皎皎竖起好看的眉,她盯着他慢慢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喜欢你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字眼,所以她是喜欢他的。
沈之衍希望她快活,不情不愿但是顺从地躺到那张床去。
姜珮枕在旧床上,她是多思但心宽的人,嫁给沈之衍后都被吓得几乎没睡过几个好觉。
她竟欢欢喜喜走入一座本该数年后才会进入的牢笼,还天真地以为是一石数鸟的好事。
要非让她找出来一点不幸之中的万幸……沈之衍的身体一如她记忆里的有力,并没什么隐疾,总比她误以为的兄弟共|妻、借子强得多。
想想正元帝的阴晴不定,她也知道同一个不能拥有正常子嗣的男子过日子是何等煎熬的事情。
可这具躯体明明只有一个,怎么会有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交替出现,他才是真正的离魂症!
那个梦里,唐氏讥讽她的亲生儿子是怪物,一旦世人知晓沈家的大公子得了离魂症,岂会如现在这般视他若天之骄子?
难怪……难怪婚前只见了一面,他便改了主意,寻常人只会觉得她的前倨后恭是一见倾心,自打自脸,可是沈之衍不会这样想。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高处不胜寒,一个怪物寂寞得太久,也会想寻找同类取暖。
可自己偏偏不是他所想象的病人,只是在她身上发生过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罢了。
但这一切都只是她拼凑出来的猜想,事情未必就坏到这个地步,姜珮想,她得寻个人打探一番,然而从何处下手也是一桩棘手的事。
是服侍他最久的周跃、亦或是远在太原的张医士,还是那个……曾与沈之衍有过一段传言的卫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