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沉默片刻:【……完全隐藏自己的想法?你能做到这种事?】
安惜年不在意系统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探究,回答得轻巧:【理论上八成可以。现在我不也是正在控制着想法的强度,和你交流又不让耳机捕捉到?】
系统难得不隐藏情绪地嗤笑一声:【那是因为你用的耳机其实根本不能——】
话到一半,系统停下来,舒出一口气,声音像是重新戴上刻意平静的面具:【不,没什么。你说得对,也许你真的可以让任何人都没办法知晓你的想法。】
安惜年却摆摆手:【也不能说是“任何人”,至少你不行。】
系统不反驳,只是礼貌一笑。一声短促的气音之后,安惜年的脑海再次沉寂下来。
安惜年耳边只剩下她自己和白亿节奏错位的脚步声。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
白亿没有提过他的目的地,安惜年从不过问。
按照两人磨合出来的彼此都适应的最快速度,他们在路上又度过了几天。
安惜年对经过的地方不熟悉,景色完全没有印象。奇怪的是她在路上除开丧尸和尸体,就没遇到过其他人形的东西。
这并不正常。
即使在末世影响下,近几年人类的数量锐减,也不至于在野外碰不到任何一个活人。
这天晚上的后半夜,轮到她守夜时,安惜年边用木棍翻动火堆下的柴,边不时往身边合衣休息的白亿身上瞄。
【他是刻意避开了人类的活动地或者基地吗?】安惜年摘下耳机,在脑海里向系统搭话。
最近随着她跟系统相伴的时间变长,系统越来越愿意跟她交流,甚至会主动向她开口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大多会围绕和她同行的那个兽人。
但安惜年有时会从系统本该波澜不惊的语气里听出些急切和气急败坏。
就像是系统本希望她能做些什么,她却没能达到系统的期待。而这份焦躁在最近越来越无法被掩饰。
安惜年传出心音后,此时的系统同样迅速给出回应,语速相比正常仍然是快了些。
系统:【看上去是刻意避开了。】
话音落下,系统帮她清了清思绪,像这些天经常做的那样。
神识被轻盈安抚,一些会扰乱心情的认知被系统悄然处理。
思想被改变的感觉意外不会引起抵触,反而让人很舒服。
安惜年享受系统的额外免费服务,眯起眼睛,摆出一个“哦”的口型作为回应,然后疑惑:【但是为什么要避开呢?】
先前只是不时降落的目光变得更加凝实,她开始抑制不住地直直盯着白亿看。
大脑像是在自动运转,在流水线上生产出想法。
【好奇怪啊。】安惜年想。
在末世里对其他人警惕并不难理解,可不至于到避免与任何人打照面的程度。
安惜年先前被白亿身上那股她无法拒绝的熟悉感感染,忍不住亲近白亿,再加上系统发布的子任务,才跟对方同行至今。
同行中,白亿确实会在她受伤时露出紧张的表情,也会把珍贵的药品都用在她身上,看上去是个关心同伴的好人。
可客观来衡量,她在对上丧尸的时候出力最多。一个队伍里输出最多的人,本就应该得到最好的资源。这是末世生存的基本法则。
除“足够懂得生存法则”这点之外,她根本不算了解对方。
她甚至不知道“望安”这个名字,是不是跟“连依”如出一辙得假。
不知道是不是无人迹野外、深夜、孤月的叠加渲染作用,安惜年思绪变得昏沉,忽然对自己之前的决定产生了质疑。
她为什么要跟一个她不知道会不会在背后捅她一刀的人同行?
对方当时又为什么会邀请她同行?当时她怎么会脑子一热,同意跟对方一起踏上目的地未知的路。
安惜年的一切想法,如实尽数传递到系统那里。
系统的声音少了先前的焦急,此时终于恢复些平静,甚至隐隐有笑意:【你在后悔接受之前的任务吗?】
安惜年没有回答。
负面情绪本来已经被系统安抚好,此时再次爆发式诞生,伸出触须,侵入大脑的每一处褶皱,再突破全身。
眼里的合衣休息的人在她眼里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
片刻后,她支起一条腿,把手臂搭在膝盖上,上身后仰一些:【系统,同行的任务还剩几天?】
夜空少云,群星璀璨,明月无缺。
可此时安惜年望向上方的表情满是烦躁和厌恶。
【七个小时。】系统回答,接着咬字清晰地重复一遍,【七个小时之后的清晨,你的这项任务就能完成。】
在系统说话的同时,安惜年眼前浮现出一个即将走到尽头的进度条。
紧盯进度条后附的倒计时,安惜年的眼瞳微动,最后闭上眼睛,把头埋到臂弯里。
表情完全被手臂和屈起的膝盖与大腿遮住。
她沮丧道:【系统,最近我感觉自己好奇怪。】
系统温柔回问:【为什么这样说?】
【我发现自己的情绪总是不受控制。】安惜年空闲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揪住头发,【我是得了什么精神上的疾病?会不会影响生命?】
【你那么厉害,你知道我身上发生什么了吗?】安惜年揪住头发的指尖发颤。
系统轻笑,而后开口:【你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坚韧且健康了。说实话,我当初绑定你的时候,还因此废了不少事。】
【放宽心。】系统安慰道,【你所在的末世本来就高压,对情绪必定会有影响。不如说,你能在这种环境里坚持着不疯不死,才算是纯种人类里不正常的那个。】
安惜年抓握头发的手一顿。
一秒之后,她抬起头,露出虎牙笑得羞赧:【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