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哪儿有什么人,不过是搪塞的借口而已。岳离商小屁孩儿一个无法倚靠,季秋枫又信不过旁人,闭关只能将殿内结界加固至最牢靠放心的程度。
回到有穷天第一件事便是召见重莲,都不用刻意打发岳离商,因为不知道这小子又缩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重莲的礼物比上回还叫人哑然,依旧是一方榫卯相嵌的盒子,先前是皇城地图一张,是为潜入其间做准备。
这次乃是皇族奉若神物的魔玉碎片一块,狗皇帝尤其相信国师的金口预言:“此乃天赐神物,佑国运昌隆,福祚绵长。”
重莲竟然直接把魔玉碎片盗出来,还直直摆到了他面前,季秋枫心头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完了!
狗皇帝的治理下民怨沸腾,三十六城本就分崩离析,神物一丢只怕不出数日便会战火纷飞。
六王虎视眈眈已久,妖魔混迹其间搅弄风云,再加上两位皇嗣争权,山河早已呈倾颓之势。
季秋枫的反应似在重莲预料之中,他双手奉上,恭敬至极道:“弟子生乃不祥之人,承蒙师尊多年关怀教导,今借此物,还报君恩。”
重莲双膝并跪,面额贴地,双手仍旧高举,仿佛只要季秋枫不收下他就不会起来。
季秋枫座下弟子在各个方面同他总是有几分相似,合算人心这种事,重莲亦有天分。
魔玉碎片这种东西,季秋枫怎么可能拒之千里呢,他托重莲找寻皇城地图本就是为此,这下好了,根本不用他再多费功夫。
“有些事情,为师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季秋枫将他扶起,还是将那个巴掌大的盒子收下。
正事上季秋枫向来肃然,并不言情。他开门见山道:“你想坐那个位置吗?”
其余的也不用多问什么,师徒二人一齐坐下,重莲先给季秋枫倒了一杯茶,然后依旧温柔款款的摇摇头,道:“实话说,弟子不曾想过。”
那个位置看似登临山顶,纵横捭阖机关算尽,实则不过是井底之蛙以观青天,窥见一隅便以为是全部。天外有天,地底蛆虫翻涌一辈子也无法看见。
卑鄙之人目盲眼花耳聋,用尽力气所获的,不过是些许忿溃之怨。
“在其位谋其政,那个位置,本就该贤能居之,而我并不合适。”重莲还是头一回这样直白吐露心声:“师尊听说过沉鱼场吗?”
季秋枫握紧杯盏的手微不可察僵了一瞬,紧接着重莲又道:“人间炼狱本不该久存于世,螳臂当车虽然可笑,若以我之血溅染轩辕,是否更能振聋发聩呢,说不定……就能蚍蜉撼树。”
这件事上,从来就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年累月的决心更复一层。
“师尊应当听说过祸国妖妃的名号”,重莲的灰瞳里夹杂着几分明显的痛楚,叫人无法忽略:“祸国妖妃,正是家母。”
正是因为季秋枫知道,所以从来不过多问询。什么祸国妖妃,不过是一位承担罪名的苦命女子罢了。
师徒间难得有这样的推心置腹,大约是觉得自己吐露得太多,重莲长呼一口气,站起身,又将二人的距离推远些许:“叨扰师尊了,弟子告退。”
茶水余下半杯未饮,尽管握在掌中,还是已经凉透了。那是一抹淡淡药草香,陌寻芳吝啬无比,向季秋枫索要了好几片金叶子。
重莲迈出几步,却在季秋枫起身时忽地折返回来,迅雷之势直冲而过,结实撞进季秋枫怀里。双臂紧紧拥住,力道恰如其分不会觉得不舒服,他声音很低很沉:“若我喜欢的是师尊,就好了……”
这声音实在几不可闻,季秋枫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什么就好了?重莲你在讲什么东西?
恰在此时,门被半大少年一把推开,捧着呆瓜的岳离商脸色倏地裂开犹如夜叉。
僵住的乃是一大一小舅甥二人,淡然自若还数重莲。他趁机秋枫尚未回过神时,已然放开手,行礼过后便迈步离开了。
好片刻舅甥两人才从这震惊中回过神,岳离商更是丢下呆瓜拔腿跑了。季秋枫抬了下手,有一瞬想要解释一番,才片刻不到,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不过就是抱了一下,有什么好解释的?又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凭什么要解释?
夜深,季秋枫刚合衣而卧。岳离商这傻子气不过,竟胆大到半夜潜进来。他只着中衣,被子一掀自己居然也躺了上去。
季秋枫本就还没睡着,抬眸正欲开口,岳离商已经把他圈进怀里,狗啃骨头一般狠狠咬在他的颈脖上。
尖牙如同一把利剑,轻而易举便刺破了肌肤,血腥味争涌而出,瞬间弥漫在口鼻间。梅香混着血液腥气使得神经异常兴奋,岳离商吮食知味,便愈加过分。
季秋枫吃痛,用力推开狠狠一掌拍到岳离商肩膀上,脸色铁青道:“大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疯?!”
岳离商真是好样的,即使肩膀被拍得犹如断裂开来,他也毫不要脸的贴上去,贴在季秋枫耳边,像得了失心疯一般:“舅舅把我浑身都摸遍了,现在又想找别人吗?”
目色猩红,和狺狺狂吠的疯狗没有两样。季秋枫最不惧怕疯狗,一掌拍了不解气,指凝梅朵又拍一掌,“啪”的落在岳离商脑袋上。
但凡此刻有一杯冷水他都会毫不犹豫泼到岳离商脸上,然后斥骂:“疯完了就滚出去!”
事实他也这样说了,不过是在岳离商眼眸逐渐变为正常颜色之后。
“疯完了?”季秋枫忍了又忍才没有把人踹下榻:“疯完了就滚出去!!”
岳离商丝毫没有要滚的迹象,他忍着肩膀的剧痛,反而又靠近过去:“舅舅,我想亲你……”
季秋枫毫不犹豫当胸一脚,立马把这条疯狗踹下地:“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