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此刻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但她还是问得比较委婉:“清风……今天市检的车在路上出事故了?”
“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徐清风的脸色愈加难看,“老胡给我发了消息,车上一个司机和三个同事,无人生还。”
“我本来也应该在那辆车上的,董滨是临时替了我的班。”徐清风一字一句,直接印证了潘念最不想面对的那一种可能。
他本该和那几位同事一起在这场车祸中丧命,却因为潘念的意外失踪而得以侥幸逃脱,并反手将董滨推上了绝命断崖路。
徐清风面沉如水地总结道:“有人想要我们死。”
“绑架我的人,设计车祸的人,送白百合花束的人——究竟谁是谁,是为了什么?”潘念看了眼尚还躺在玄关处地上的那束白百合,眉头紧锁。
眼下的情形,她是真的有些看不懂了。
白百合的花语里有表示悼念的意思,放在坟前完全合情合理,可靠在家门的里侧就显得诡异了,用意也让人难以揣摩。
是为了彰显身份,表示自己就是之前在李善水墓碑前送花探望的人?
还是同样是为了“悼念”,默认徐清风和潘念中有人会在今天丧命?
“若是我们俩今天都没能够活着回来,那这一束花可就真像是提前带来悼念我们的了。”潘念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这样的话,送花的必定是同时认识你、我、还有善水的人。”
“他知道幕后设计的黑幕,甚至自己有可能就是亲自操盘的刽子手……”
徐清风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间就断了。
他和潘念两两相望,知道他们在这个时候同时想起了同一个人。
可是……这并不是成希平的办事风格。
多思无益,不如直接求证。
徐清风拿起手机,心怀惴惴地拨通了成希平的电话。
电话是接通了,但是没有人说话。
漫长的沉默像是一张无形无色的大网,悄然蔓延,跨越占据了电话两端。
每个人都对对方心怀期望,每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对方开口。
独自沉默了良久之后,徐清风语气严肃地压低了声音:“是你吗?”
他是由衷地希望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故都与成希平无关。
听到徐清风安然无恙的声音,成希平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对徐清风提出的问题还有些懵:“……什么?”
徐清风言简意赅地概述了一番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再一次神情冷峻地询问:“成希平,你就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有参与吗?”
之前成希平还特意打电话来建议他远离则济集团的案子,这足以说明成希平他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幕后主使们的计划。
至于成希平在幕后主使的势力里具体定位为何,拥有多大的权限,迄今为止徐清风仍旧不得而知。
不过成希平之前在他面前也没有任何闪躲,甚至亲自打电话与他直言了此事,或许……他当真没有掺和进这些事情里也未可知。
“如果我说我没有,你信吗?”成希平无奈地苦笑。
思贤茶会的内里关系错综复杂、深不可测,即便是他这些年凭借着张思剑的关系接触了解到现在,也没能够顺势把其中的所有明细都给摸索清楚。
能从中捕捉到些许风声已是不易,胆敢直接传递消息更是胆大至极。
成希平的这一行为实属冒险,可他也不好和徐清风多说,一是如今缺少身份和立场,二是多说反而容易导致徐清风替他忧心或是受他连累,三则……仅仅是他一个人的陈述,空口无凭,人家也未必会相信。
想到这里,成希平心头便止不住地泛起了苦涩之意。
徐清风的答案给得出人意料的直接和坚定:“我信。”
比起虚无缥缈的可能性猜测,他更愿意相信自己对成希平的了解和判断。
无论是今天的车祸,还是潘念的失踪,办事风格都不像是成希平的手笔。
更何况,徐清风找不到成希平涉入其中的理由——这些年的情谊不是作假,成希平绝不会想要让他去死,否则之前便也就不会甘冒风险给他打电话特意提醒,更不可能转头又给他们家偷偷送来这种表示悼念意义的花。
如若是成希平的话,那么他的行为目的就太过割裂了,除非他是人格分裂症患者,不然这种情况就很难说得通。
又或者说,这是个局中局。
成希平在车祸和失踪案以外的另一环。
但这徐清风无法认定,与其胡乱猜测,他选择直接向成希平求证。
“……”成希平没有说话,唯有瞳仁微微地颤动。
他想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一肚子的话没有一句说得出口。
辛酸苦楚,翻涌成河,被如数强行抑制积压在胸腔内,压迫得他胸闷得很,连心口都在隐隐作疼。
时至今日,成希平不由得恍然——
他一个人在黑暗里走了太久了,为着心头不愿熄灭的那一点光亮。未曾想,原来那光亮只曾经存在于他的记忆里。
现如今,在黑暗里穿行了太久的他早已经变得畏光。
当他习惯与黑暗共生的时候,黑暗就已然改变了他。
他前途未卜,没有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不成功,便成仁。
无论是生存,还是死亡。
成希平垂眸,黑暗在他垂下的眼眸里渐渐沉静。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他看似前言不搭后语地低声道,“既然有人想要你活着,那么你就轻易死不了。”
“或许,你会找到你想要的答案。”而他也会找到他的。
有些话他不方便说,但是可以让徐清风自己去发现。
毕竟市检公车遭遇车祸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在央京总府内部绝不会随意收场。
如若央京总府铁了心要查,那么就必然会有一个结果。
就看最后的这个结果,到底是谁更想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