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涯笑着摇了摇头,故作高深:“再过一段时日就能知道啦。”
几盘菜刚上桌,叶春就回来了,身上换了身常服,还难得熏了香,可也不是很香,闻起来似乎是艾草居多。
“可算来了。” 望涯起身相迎,几人围坐一桌,还开了那坛绛仙酿。
叶春的脸色有些不自在,他在昨天夜里赶回断风坡,寻了好一阵子,果真找到了监官的尸首,彼时他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撕碎,皮肉也有破损,正如望涯所料,猛虎闻过,但不对胃口,没有将其拆分入腹。
于是剥下他身上的官服,毁其面容,接着剖开腹部,往里面塞上几块肥猪肉,最后盖上一层泥土,就算猛兽野狗不食,要不了多久也会腐烂发臭。做完这一切,叶春才放下心来,换上备好的干净衣裳,赶在天亮前离开了断风坡。
一杯浊酒下肚,叶春的眉头仍不见舒展,耳朵里听着望涯同陈珠玉谈着家长里短的事,但脑袋里装满了那位监官,就是从前追求美人时,也未曾这样朝思暮想过。
“白日里你不在,没见到魏大人被‘群起而攻之’,就怕夜里也不会安生,这阵子就劳烦叶县尉多加警戒了。” 望涯不动声色移走叶春手边的酒盏。
魏冰则抬手拍了拍陈珠玉,陈珠玉会意,起身道:“我手头上还有些活计要忙,你们慢用。”
陈珠玉走后,叶春才叹出一口气,魏冰赶忙问:“处理好了?”
叶春点头。
望涯埋头扒下碗里最后一口饭,再一碗鱼汤下肚,这才算饱了:“叶兄为何烦恼?” 倘若叶春连这条人命都咽不下去,后头的事就得少往他身上靠了。
“魏大人,望主簿,你们记好了,此事你们不知情,没听过,没见过,一切都是我叶春的罪业。” 一旦事发,魏冰和望涯一定会被牵连,然而只要各自咬死,没有证据,他们不会有事。
望涯袖手,随即就开始‘不知情’了:“何事?”
魏冰一脸苦笑:“别说了,吃鱼。” 然而目光转到盆里,里面却只剩下几个鱼头,于是抬眼看向望涯,这厮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以为你们不吃了。”
一番插科打诨后,叶春抬手将鱼头盛进自己碗里,朝魏冰道:“她不识货,鱼头才最是鲜美。”
“叶县尉识货便多吃些,明日好替魏大人挡挡‘刀剑’。”
……
“官逼民反,官逼民反啊…”
“叶春,你个狗贼,狗官!”
叶春只能充耳不闻,他当了那么多年‘老叶’,如今竟成为了‘狗官’,心里虽然不是滋味,可总得继续下去。他招招手,示意衙役的动作利落些:“告示上写得很清楚了,逾期加收滞纳银,无现银则充家产,你们不识字,保长难道也不识吗?”
几个算手和衙役席卷后,屋子里真就徒有四壁了。
四周都是看客,叶春竟在他们脸上看到了难得的神情,以往他们就真的只是‘看’热闹,如今知道大祸临头,谁也逃脱不了,脸上也就有了些颜色。其中有人同他对上了眼神,他是才从衙门换下来的壮丁,从前在县衙里当衙役时没少得叶春照顾,此时也是满脸愤愤,忽然振臂一呼:“查账!”
话音未落,他已经挤出人群:“你们说要造船,好!那就造,可当真要这么多银子吗,把账簿拿出来,是造船,还是喂你们这狗官,百姓自有定论!”
“账簿也是你这种贱民可以查的?!” 叶春呵斥道。
此话一出,群情激愤,连狗都看不下去了,扑上去死死咬住叶春的衣袍,紧随其后的老翁也拿拐棍敲打他,一时间狗叫声,怒骂声,以及叶春的哀嚎混杂在一起,响彻云霄。
混乱中,叶春一行人仓惶逃回县衙,身后是穷追不舍的一众百姓,一路追一路骂,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快歇歇。” 魏冰顶在门后,还要空出一只手来搀扶叶春:“哎哟,这是…快,快去喊望主簿,让她带些消肿的药来。” 据说望涯的院子里像医馆的库房,各种用得到的用不到的药都备着一些。
很快,望涯大包小包地过来了,还自顾到魏冰的后院拎了一缸药酒,打远了看,就像一颗果树,上头硕果累累。
‘果树’跑得很快,动作也十分利落,叶春还没反应过来,伤处就已经敷上了一贴膏药,原来她早有准备。
“叶县尉英勇无比,有县尉如此,是百姓的福泽。” 她由衷道。
魏冰问:“这会不会太过了?万一把县衙给点了怎么办。”
望涯起身道:“还差点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