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山长后来又给陆衎题了哪个字?”
“我——”裴元被三枚的激将法激得满脸通红,用力锤了下船板,接着陡然泄气,底气不足地道:“我,确实不知。”
“但是,”他抬手示意三枚稍安勿躁,“听说有人看见了,还跟邢安然那厮提了一嘴。”
“可邢安然是个死脑筋啊,他听过就忘,一会儿说是个‘守’字,一会儿又说是个‘收’字。”裴元现在提起这茬还是愤愤不平,就跟有人专门在他心尖上挠痒痒似的,就是得不到正确答案。
他为此辗转反侧了好几个晚上。
“我好奇啊,搞不明白根本就睡不着!结果邢安然倒好,睡得比谁都香!”
裴元:“后来我也不让他纠结到底是哪个字了,只问他是谁跟说的,结果他也记不得了!他说他天生记不得人脸!”
气得他差点七窍升天!
恨不得将邢正的脑袋撕扒开的裴元,气完陡然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三枚,突然有些志得意满地道:“但我觉得吧,不管是守或者收,我都能理解到山长的深意。”
“毕竟我脑袋好使啊。”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你看啊,陆在野单名一个‘衎’,是为刚直之意,而在野,又有放荡不羁、不受约束的意思。”
因为后来再见到陆在野的时候,他的手中居然学人盘起佛珠,身上还总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跟裴元太奶总爱念经祈福时专爱燃的香味道差不多。
“就跟邢安然将字改进名字里一样,陆在野拿着佛珠,时刻谨记收敛心性,守住理智,山长的深意,必是让他不要像野草荆棘一般,太外放、太肆意生长了。”
裴元说着,突然特别认真地看着三枚,低声道:“毕竟,陆在野他这人,从小就野上了天。”
三枚蹙眉,听裴元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陆在野为什么会送到离家千万里的青山书院吗?”
三枚眨了眨眼,心想我怎么可能知道!
但她还是特别配合裴元,道:“为什么?”
裴元嘴角歪起一个邪笑:“都城当时有个三代单传的二世祖,平日招猫逗狗、不学无术,总爱点招惹是非。”
“但他耍狠斗恶也只是在他们的圈子里,后来也不知道是真酒劲上头了呢,还是借酒装疯故意为之,竟然不知死活跑到西城福仙居,当着陆在野的面儿,调戏他那貌美如花的嫡亲阿姐。”
“啧!肯定故意的!”三枚不用想也能猜出真相,有色心却怂人胆的贱-货,“陆衎应该狠狠教训了那人一顿吧?”
“何止是教训!”裴元一拍大腿,“听说过奄奄一息这个成语吗?”
“那货被抬到太医院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有气出没气进的状态了。”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裴元的眼睛一动不动、紧紧地注视着三枚。
他说:“而陆在野当时,不过九岁孩童而已。”
陆衎活阎王的绰号,便是自那之后出现的。
“你说,这样一个暴戾、凶残、赶尽杀绝狠厉性格之人,是不是特别可怕?”
三枚眨了眨眼,突然问道:“那人死了吗?”
裴元:“没有。”
“所以陆衎被送到了青山学院?”她又问。
裴元点头:“将他独身放逐在外,及冠前不许踏进都城半步,这是上头亲口给他下的惩戒。”
“这样啊。”三枚听完,挠了挠头,歪着脑袋看着船板,半晌没有说话。
实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裴元忍不住重复问道:“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觉得陆在野特别可怕呀?”
三枚耸耸肩,“还好吧。”
“那么,”裴元双手撑着船板,上身向三枚倾斜了一点点,“听了我的话之后,你是怎么看待陆在野这个人的?”
“这个嘛,”三枚抠抠下巴,噘着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撩起眼皮看了裴元一眼,故意装傻:“我不知道。”
裴元:“不知道?你心里就没点想法?”
“什么想法不想法的,”三枚转过头,故意看着湖面,“我都不知道你跟我说这么多是要干什么。”
“我又不好奇。”
敢情刚才听得眼睛发亮、穷追不舍的不是你一样!
裴元前倾的身子慢慢坐正,眯着眼睛,悠悠地问:“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
三枚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我就告诉你,”见侧对着自己的小三枚,竖起了耳朵,裴元坏笑一声,突然对着她的耳朵大喝道:“就是为了告诉你,必须负责把陆在野丢失的佛珠找到!”
“毕竟,当时他是为了救你这个因为落水哭哭啼啼、趴在他身上不放的旱鸭子,才落水把佛珠搞丢的!”
不把佛珠找回来,谁招架得住他这个阴晴不定的活阎王!
三枚嚯地转头,瞪他:“我劝你好好跟我说话,毕竟,你现在可是只身一人,就站在你最嫌弃不已的小渔船上。”
裴元不防她突然发难,侧头一看,二毛那死小孩居然对着自己举起了船桨,威胁地晃了晃。
不用看,他也知道这船上的几个臭小孩,包括那个见风使舵的小坂妹,一定是站在三枚那边的。
“你们这是想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一介孤家寡人?”
三枚耸肩,“不服啊,你打我啊!”
“你!”裴元气得折扇一抬,真就要打下去。
这时候,两人身后突然传来小坂妹的声音:“那个......”
吵架被蓦然打断,两人猛然转头,异口同声不满地吼道:“作甚?”
小坂妹身子一颤,弱弱地伸手往边上一指:“我们蛇族的水尾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