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离开前说的话还盘桓在陆长惟心里。
陆长惟之前因为某个想法仔细看过许知朔的右手,只看到了大拇指和食指的白色疤痕,没看到有其他的疤。
现在陆长惟仔细看着那两道疤,发现确实有很浅的伤口缝合后留下的痕迹。
当初入室抢劫肯定不像许知朔说的解决得那么轻松。
察觉到怀里的许知朔动了下,陆长惟立即收住思绪,低头看过去。
许知朔松开陆长惟的衣服,想要离开陆长惟的怀抱。缝针结束,许知朔就不怎么疼了。心里泛滥的情绪比疼痛更加绵长,但在此刻也已经消弭于无声。
可陆长惟的怀抱太紧了,他被禁锢在里面完全无法动弹。他内心渴望着这个怀抱,但周围还有其他人看着。
许知朔的手指戳了下陆长惟的后背,轻声说:“我没事了。”
陆长惟松开胳膊,同时撤回了托着许知朔右胳膊的手。
许知朔的身体往后退开一段距离,扭头看向自己的右手,眸光微动。
拉下卷上去的一截衣袖,许知朔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他先看了眼陆长惟,然后抬起头对周围关心他的人说:“谢谢大家,我已经没事了,耽误大家的工作了,真的很抱歉。”
其他人纷纷表示没关系。
等人都散去后,许知朔看向了陆长惟。
陆长惟料到他会说什么,在他开口前直接说道:“我只是看你可怜。”
许知朔很明显愣了下,眼中似乎比刚才缝针时还要没有光彩,他慢慢低下头:“我知道的,我没有多想。”
陆长惟站起来:“走吧,回去。”
许知朔左手撑着扶手站起来,也许是刚才缝针时耗费了太多精力还没有缓归来,许知朔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陆长惟的余光注意到时,林恩乔已经动作很迅速地扶住了许知朔。
“小心啊。”令人担心的事情过去,林恩乔的话再次多了起来,“你流了好多血,差点吓死我们。缝针的时候,我们看着都疼,你竟然能忍着不吭声。如果是我,林子里的鸟都要被我的惨叫吓走。”
许知朔回答:“我在心里叫的。”
林恩乔被他的回答逗笑。
陆长惟走快了几步来到车旁,回头对许知朔说:“别磨蹭。”
许知朔加快了步伐。
“陆哥,让我们挤一挤吧。”林恩乔可怜巴巴地望向陆长惟,“不想走路了。”
许知朔看了眼电动小三轮的座椅,前后排的座椅其实是差不多宽的,前面也可以挤下两个人:“我和你坐前面吧。”
他也望向了陆长惟。
陆长惟说:“上车。”
林恩乔很开心地拉着井思源坐上后座。
许知朔跟陆长惟坐在前面,为了不影响陆长惟开车,许知朔尽量减少自己的占位。尽管如此,他们两个人还是紧紧贴在一起,胳膊可以拉开,腰部往下却只能挨着。
陆长惟插上钥匙,捏了下手刹。
捏完手刹他还特意看了一眼许知朔。
可惜许知朔的心思都在两人贴在一起的身体上,没有注意到。
相比早上来的时候,车子一路平稳地回到他们住的房子,让人怀疑开车的是不是真的陆长惟。
车停在院子里,四人进入客厅。
“你今天早点休息吧。”林恩乔叮嘱许知朔。
“好。”许知朔确实感到了疲惫,睡眠可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洗了澡就睡。”
陆长惟转回头:“一天不洗不会变成野人。我看还是伤口不疼。”
“不洗澡我觉得不舒服。”许知朔说,“我只简单地冲一下,我会用保鲜膜包住手,洗的时候也会把手举到一边,不会让碰到水的。”
陆长惟说:“随便你。”
许知朔改口:“我不洗了,你不要生气。”
陆长惟说:“我生气什么,又不是我受伤。”
他进入楼梯间,上了二楼。
许知朔跟林恩乔和井思源说过晚安之后,走进自己的房间,只换了衣服,没有洗澡。
睡到后半夜,许知朔起床去二楼上厕所。
洗了手从卫生间出来,许知朔稍微没那么迷糊,于是,他注意到了从阳台的门缝里漏出来的灯光。
是谁没有睡?
许知朔走到通往阳台的门口,打开门。
坐在阳台躺椅上的人听见声音转过头。
远处是巍巍青山和深蓝色的夜空,夜空中繁星璀璨,铺成一幅静谧的画卷。
许知朔与陆长惟安静地对视着。
夜空中的星星似乎闪烁了一下,许知朔也跟着眨了下眼睛。他走到陆长惟身边:“很晚了。”
陆长惟说:“我知道,睡不着。”
许知朔坐到另一个空闲的躺椅上。
陆长惟看着似乎要陪他这样坐着的许知朔,皱了下眉:“睡你的觉去。”
“我也想看星星。”许知朔直接躺到躺椅上。
陆长惟说:“小孩子才喜欢这些。”
许知朔回答:“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
陆长惟听着这熟悉的一句话,也抬起头看向了夜空,头顶上所有的星点似乎都在闪烁。
耳边蝉鸣声阵阵。
焦躁不安了几小时的心就这么被安抚了。
陆长惟问:“手还疼吗?”
许知朔放肚子上的手指动了下:“不疼了。”
陆长惟“嗯”了声:“为什么喊我的名字?”
疼的时候,为什么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我……我习惯了。”许知朔说,“是被别人听见了吗?”
许知朔瞬间担忧起来。
“我以后会改掉的。”许知朔说。
他可以只在心里喊。
原来只是习惯了。
陆长惟自嘲地笑了声。
原本想问出的话突然就没了心思。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陆长惟望着远处的群山突然想到,许知朔以前是不会喊他的名字的,尤其是在一起后,许知朔更习惯的分明是往他怀里躲。
委屈想哭的时候躲他怀里,害怕的时候躲他怀里,笑得直不起腰的时候也会躲他怀里……
可许知朔现在说习惯了。
疼的时候喊他的名字如果已经成了习惯,那么觉得疼痛的时刻会有多少才能变成这样。
陆长惟的心不知不觉沉了下去。
五年,又是这一无所知的五年。
他扭头看向另一侧躺着的许知朔,许知朔在看星星,受伤的手就放在随着呼吸起伏的肚子上。
察觉到他的视线,许知朔看向了他。
陆长惟看着他的脸:“不改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