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直坐在方墩上,动手沏了一壶热茶,静候佳人到来。阿言珊珊来了,弘虔侧身,凝耳细听间一阵清淡香味就飘散了过来。鼻尖微动,她便知表妹赶到了。
少时的影响与如今重叠,穆琬琰突然在一霎那间更能体会到子美的那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的况味了,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他那时顽劣,面庞却青涩得紧,眉宇之间还未长开,现在两人对坐,他面皮白净,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不知勾了多少小娘子的魂魄去了。一袭旧衣却难掩落拓,风流倜傥,倒也是不负京城白衣的诨名了。
在穆琬琰打量这个已别数载的表兄时,弘虔也抿了一口茶,默不作声间望着故人。她相比多年前已经瘦了许多,身形聘婷婉丽,眉梢眼角都流淌着少女情思,一颦一笑间都是名门闺秀该有的风华气度。纵有千般好,却再也不是昔年的胖嘟嘟的那个喜欢追在自己身后陪自己斗鸡撵狗的小姑娘。她身后的小丫头早已在岁月的悄然流逝中不见踪影,似乎许多事物都随着母妃的棺椁一同埋在了黄土陇下。
弘虔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千般言语在两人对坐时也双双化成了一句幽然的叹息。
终究是没有责怪,没有诘问,没有解释和默然。总归是有少时的情意在,虽数载未曾像而今这般,对坐西窗,促膝长谈。但是并不妨碍两人笑语晏晏。弘虔会给阿言讲在江南的趣事儿,讲那些不曾诉诸于信笺的种种,讲辨明如何被思慎愚弄,讲长街里发生的人情世事也会讲些武林里的风云,只是,对于罗绮烟,封清月乃至她现在的正室王妃林涧寒,这些唯恐避之不及,绝口不提。
阿言从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阿虔不提,她也默契地不问。她懂得体谅,也知道身为先皇幼子,当今皇上唯一的手足的如履薄冰。乃至她有些自私地想着,是不是所谓的正室和侧室,所谓的赐婚,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躲了朝臣们的参奏。
心有千千结,面上却是不显山露水。从小身为贵胄的她们就被教育着“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此刻穆琬琰和弘虔皆是此条令的忠实贯彻者,虽是喜悦,却是笑容得体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