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国公眼中添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连一向严峻的脸上都有了飞扬的神色:
“转眼虔儿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逝者如斯夫,你母后尚未归天之时最惦念的就是这个痴顽的幼子。如今他也要成家了。老臣这也是不负所托了。这心里啊,欢喜得极。”
听到穆国公提起母后,弘晟紧绷的面色也有了些和缓:
“是啊,母后在世之时,常常为阿虔的乖戾动怒。临终之前也对朕百般叮嘱让朕务必给他找个能与其举案齐眉的好姑娘。说是成家之后能收敛心性,不求经天纬地,但求莫要沉堕了性情成为纨绔,让皇室成了天下笑柄。朕看那姑娘,倒是个能沉稳性情的。日后如若能添为他那云王府添上一男半女的…”
话至嘴边,弘晟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想来母后托孤之时,已把此事告诉了外祖。民间常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件事,终究是自己这个做长兄的,对他不住。
沉了所有的心思,弘晟此时只觉得抱愧。未尽的话,谁都无需挑明,是昭然若揭:
大泓唯一的王爷,不能孕育子嗣。
而这一切的始端,是幼时曾为自己的兄长,挡了一支箭。
如若不是当时那个贪玩却跟自己最要好的幼弟,自己恐怕早已成为一缕孤魂了。
“罢了。既然不能有子嗣,也无需担忧这些权势极重的老臣会挟子而自居了。”又暗骂自己一声:
“你究竟是犯什么糊涂!差点辜负了母后的嘱托!”
穆国公见目的已经达到,心里跟明镜似的,先皇终究是走得早,不能手把手教他真正的为帝之道,如今的他,虽有威严,在某些方面,仍旧过于稚嫩。
“唉!”穆国公沉沉地叹了口气,望着若有所失迷迷瞪瞪的皇帝,褪去了君臣,就像个最慈爱的老人一样,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弘晟:
“晟儿,你母后如若泉下有知,定然也会觉得宽慰的。虔儿那跳脱的性子,或许不想被这些俗礼拘着呢。”
并没有责怪外祖的僭越,他轻轻点了点头:
“阿虔的婚事,会是一场盛礼。”
再说回弘虔。屏退了闲杂人等此刻抿着清茶在思索,自己的女儿身已经如数告知于清月,她心里自然待她与别个不同。但如今林相突然为女请旨,安得什么心思她喝了几壶茶水了依旧思考不明白。瞧皇兄的反应,事先也是不知情的。她自皇兄践祚后不久就离开明城,前去江南就封。这些年来与其素来没有来往,更无需提拉拢结交之理。退一万步讲,哪怕她真存了这个心思,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在皇兄眼皮子底下,这番做法,无疑是将皇帝架在火上烤。
弘虔惜命,所以千番百计地要打消皇兄的疑心。
弘虔惜命,所以不敢像林相如此孤勇行事。
宴席开始不久后清月就因身子不爽利告罪后返回虔文殿了。林相为女请命一事她当日自然无从知晓,她又因贪恋景色与家人饮多了酒,昏睡了一夜,两人自情事之后却没了相谈的时候。
考虑到皇兄的疑虑尚未打消,弘虔对这些解不开的死结只觉得烦闷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