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虔思索了一会,回答:
“家父乃是中书门下省的检正工房公事。”
检正工房公事是从六品的官职,不是手握重权,盘踞朝堂一方,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官职。
“如此......”步扬灵对朝臣的认知也是仅限于正五品之上的那些。女子不像男子,朝野之事只是了解个粗浅,毕竟,未出阁之前,父亲就已开始帮着自己物色世家适龄的公子哥儿。
“家父年迈。今逢圣恩眷顾特许家父庆皇上诞辰前来朝贺,今王爷进京。皇上开恩特许凡京中正七品以上的官员都来赴宴。家父一生平平,只是做好了自己的分内之事。姑娘不记得也是情有可原。”弘虔点到为止,并没有追着问步扬灵姓甚名谁,家在何方。
月色依然凄迷,凑着琉璃灯盏,弘虔的视野这也明亮了许多。步扬灵也亦步亦趋地提着裙摆,弘虔跟在后面,始终留了些距离。
“唔…前面那些垂柳就是了。”弘虔喃喃。
“嗯?什么?”步扬灵有些出神,没注意听弘虔说了什么。
“没什么事。麻烦姑娘在此候着,替我把灯才好。”弘虔心里虽然存着警戒,但看到了熟悉的景物,自然是喜不自胜,眼角眉梢都是笑。
“那是自然。”
将灯盏递给步扬灵,弘虔摸索着朝那几棵柳树走去。打量着形态几乎一样的垂柳,时光境迁,弘虔一时之间也不知这酒具体位置在哪。
“当时是不是用了匕首雕了字?”弘虔突然想起。世事变迁,愈多记忆也有些模糊。
“姑娘,你来近些。我看这边树上是否刻了字。”
“好。”
借着并不甚明亮的光辉,弘虔细细辨认着一棵棵树的躯干上是否有当年自己打下的标记。
“找到了!”弘虔仔细着摸了几遍,终于发现那一处斑驳。原来被剥落的树皮已经痊愈如初,只有凸凹不平的纹路还依稀记着什么。
倒也是个孩子般的心性。
也不顾着其它,弘虔如今只有一个心思:
“把酒给挖出来。”
一边哼哧哼哧地刨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步扬灵聊着天。期间步扬灵几次都想着去帮忙,都被弘虔婉拒了。弘虔实在觉得,这潮湿且脏兮兮的土壤与眼前人有些不搭调。跟着步扬灵的丫鬟在和弘虔去寻找佳酿之际就已经被屏退,偌大的天地仅弘虔和步扬灵二人而已。
终于,在弘虔的不懈努力之下,一个小酒坛被挖了出来。
借着晦暗的灯光,弘虔小心翼翼地,像小孩子捧着自己心爱的物件,如履薄冰般走回到步扬灵面前。
干净的袍子上满是泥点,又混着枯草丛里的露,更是惨不忍睹,白净的面皮上已经隐隐都是汗珠,额头上还有几抹长些的泥污,想是弘虔用手背蹭了额头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