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医院时,梁姑姑已经在门口等了,如她所说很好认,一身烟紫色旗袍手里提着个保温桶,旁边站着年轻的西装男,看样子约莫是助手。
梁寻安父母在他上初中时便出国了,这几年将祖父母也接到了国外的疗养院,他不愿意离开家乡,便留下来陪姑姑。
说起来梁姑姑应该是去年才结婚,这会倒是没见那个姑父。
黎想想下了车快步走过去,确认了彼此身份,梁姑姑才不好意思和她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小黎。趁寻安去做检查时,我们俩冒昧的用寻安的手机联系了你。”
见黎想想有些疑惑,梁姑姑又道:“寻安他那天本来是去视察厂子的,结果出了意外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不过你不用担心哈,就是腿骨折了,没什么大碍的。除此之外,还……磕到了脑袋,有些不记得事了。”
姑姑人挺好,就是说话太过委婉。
黎想想身手接饭桶的动作一顿,小声回问了句:“不记得是……寻安他失忆了?”
姑姑拍了拍她的手,似乎有些难以开口道:“别的都还好,就是近几年的事不记得了,连带着也不太认人了,但是你放心他智力没问题,我让小徐回去拿饭时把文件带过来了一些,让他解解闷。”
“……”
梁姑姑可比梁寻安有意思多了。
黎想想脸色变了又变,只能露出个僵硬的笑容:“那他还记得……”
话还没说完就被梁姑姑一把拉住:“他不是单单忘记你了,他也不记得我了。”
这还叫“都还好”吗,梁姑姑确定只有近几年的事不记得了吗。
“别难过。那个,你们年轻人感情好,寻安他一定会想起你的……奥对了,他那天是因为出事了才没有赴约,你不要生他的气。也怪我俩,我知道寻安有个女朋友也是江大的,但是这事情太突然,慌了神就忙忘了,等小徐说他那天餐厅定了位子约女孩吃饭我才知道……”
等一下,所以梁姑姑是误会了什么吗。
还有,李燃她,不知道梁寻安出事了吗?
照梁姑姑这样说,李燃的那晚官宣时梁寻安就已经出事了啊,是之前拍好的吗……一连串的疑问让黎想想忍不住眉头紧皱。
“我只知道老板女朋友是Li小姐,通讯录里只翻到个李燃,便也给那位小姐打了电话,幸好没接,差点闹了乌龙。”浑然不觉的小助理在旁边热心补充。
梁姑姑见黎想想脸色不对劲,立刻瞪了这个没分寸的小徐一眼。
她早就觉得这孩子少根筋,想给寻安换个机灵点的,结果寻安说什么他是个好苗子,好什么好,比寻安还不会看颜色。
梁姑姑摇摇头,转身补救:“这孩子莽撞,不过我阻止他了……当时寻安昏迷不醒,我看了他的微信,我就知道餐厅那个女孩一定是你了。虽然寻安他现在出了事,但姑姑相信你们的感情,这点小波折一定会过去的,对吗。”
黎想想看了眼被姑姑握住的手以及姑姑“热烈”的眼神,鬼使神差的“嗯!”了一声,就被拉着往病房部的那边去了。
说起李燃,这其中是有故事的,而这个故事至今让黎想想耿耿于怀。
梁寻安毕业时其实想留任江大的,但是那个名额却被李燃顶了。至于黎想想为何知道此事,那还多亏她因为某些家庭因素,力气特别大,那段时间办公区整体搬迁,她帮导师搬柜子,无意中刚好听到李燃喊某位领导舅舅,又提到了梁寻安的名字,两人进了办公室,但这新区还没装修完隔音也不咋滴,黎想想在门外完整的听完了他们的话。
她没想到,这位曾经也跟梁寻安示好过的李燃师姐,正在跟她舅舅一起贬低她曾经亲口说欣赏的人,什么性格孤傲不够圆滑,不适合留任教学,什么学术水平凑合但是观点不够主流……末了还又点了几位看好他的导师名字。气的黎想想把导师的柜子按凹了一块,回去弄了好久才复原。
那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原本梁寻安这个顶刊收割机几乎已经在走流程了,却最终没有留任。而公示名单上却赫然出现了发刊数量屈指可数的李燃的名字。
不过那时候恰好梁家姑姑身体不好,公司也出了些小问题,梁寻安答应帮忙经营一段时间,等公司稳定后再交还姑姑或者寻找合适人选经营公司……去当了他的小梁总,黎想想就也没再提这腌臜事。
但是这次,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燃这样的人再伤害他。
VIP病房里,梁寻安正在慢条斯理的翻看昨天小徐拿来的文件。
睡了两天,这会已经有些无聊。
他按亮手机,又熄灭,眼神从置顶的对话框上扫过。
门突然被推开了。
梁姑姑见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手机的方向,坦白道:“我趁着你去做检查,偷偷打给了小黎。”
说着退开一步,露出了身后的黎想想。
身后的女孩子显然刚下班,一身黑色职业装。
黎想想她本身皮肤白皙,脸颊有些婴儿肥,眼睛也圆圆的,加上那标准的小兔牙,这模样若是在人群中定是娇憨可爱且讨喜的存在,但显然这在律师界并不适用。
为了能赢得客户信任,显得成熟稳重且靠谱些,她工作时会特意将刚过肩的短发扎起来,时常一身黑棕色标配战袍,外带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
梁寻安管她叫黑白版兔老大。
原型是《龙珠》里的一个兔子团首领,握手能将人变成胡萝卜。
但那兔子穿的花里胡哨,所以“努力的”黎想想自然就是黑白版的。
此时兔老大有些“凶”不起来,忐忑不安的与梁寻安对视。
看清来人,梁寻安眼神有一瞬间躲闪,但很快恢复如初。
倒是黎想想有些失神。
自己对于梁寻安算不算熟悉的陌生人?不对,他又不是单单忘了自己,搞得像是多么特殊一样。深呼一口气,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黎想想立刻注意到了梁寻安头上的伤。
她这才开始细细打量了一下几天未见的那个人。
额头上包着一圈纱布,手上也是,左脚则因为骨折做了固定,精神还可以,只是脸色稍许苍白,下巴也冒出了些零星的胡茬,此时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头发柔顺的模样倒是去了些锐气……有种颓废的英俊。
意识到自己又被那人外表吸引,黎想想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
“你没事吧?”这个问题让她联想到某种零食……也因此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来探病竟然没带东西,黎想想有些局促地拽紧了书包带子,“抱歉,我……”。
“她是谁——”这话自然是对着梁姑姑问的。
冷冰冰的几个字,配上那张英俊但疏离冷漠的面容,黎想想的歉意瞬间消失无踪。
而后,皮笑肉不笑的吐出三个字:“未婚妻。”
“……”
看着梁寻安那张错愕的脸,黎想想瞬间舒坦了许多,连带笑容也真诚了几分。
“那天是要求婚啊——”小助理恍然大悟,想起了老板让准备那枚戒指。
不过求婚不买钻戒吗,老板真小气。
他的这番心理活动旁人自是不知道的。
但这句话却正中黎想想下怀,立刻点头如捣蒜,张口就来:“走个形式,走个形式。”
这会子,她才从“失恋”的气场中走出来,演技全开。
梁姑姑更上道:“我们家很开放的,放心,只要你们开心——偷偷领证也可以!什么订婚宴结婚宴的孩子满月宴的交给姑姑,我来给你们补上……”边说边用手去轻挡那压不住的笑容,努力地维持长辈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