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灯,我一看就知道你会喜欢!”本来是要送进建康的奇珍,被他使手段生生拦截了“这嫦娥会跳舞,只要机关一拧......”
“嫦娥不是要猜中全部灯谜才能拿吗”不耐烦听王蓝田一直叨叨叨,晋安指了角落不会转不会响但可爱十足的灯“我要那个兔子!”
兔子灯整体毛茸茸圆滚滚,灵动秀美,又蕴含着无尽的温柔俏皮,晋安相当满意
王大公子被撅了脸面很不爽,大半张脸被面具覆盖看不清神色,但声调冷得刺骨“你若不喜,这花灯便失了意义......”
字谜铺子里整座花灯树都是为了讨晋安欢心,她看不上的东西,便是毁掉他也不会给了旁人!
“英台呢?”晋安突然将花灯举到眼前,烛光透过薄绢,白狐面具泛起暖融融的光晕,眼尾那抹绯色也晕染得愈发娇艳。
王蓝田喉头发紧,望着对方朱唇微启时露出的贝齿,忽觉周遭的喧闹都成了虚幻,什么恼怒什么花灯都记不清了,耳边回荡着谢幼度恶魔低语般的蛊惑【晋安公主是建康城最娇艳闪耀的明珠】!
这明珠,为何不能入他怀中?
晋安忽地狡黠一笑,睫毛扑簌簌颤动,手里的花灯一下子塞到王蓝田怀里“你帮我拿一会儿!”
王蓝田下意识伸手去拉她,人群突然推搡起来,晋安挤进人潮失了踪影
“啧!”王蓝田捏着兔子灯,十足嫌弃“这玩意儿,哪里好看?”
比得上他费心搜罗的嫦娥花灯!?
............
糖画,漂亮!
糖人,好玩!
糖炒栗子,又香又糯!
英台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马文才也不见了
晋安终于在湖边找到熟悉的月白身影
那人蹲在湖边,银线绣的云纹在袖口若隐若现。明明穿着月白锦袍,却仿佛被浓稠夜色融化,溺于黑暗中,白兔面具被流荡的烛火染得明明灭灭,莫名显出几分落寞
王蓝田穿这月白衣服、戴那兔子面具,真是又蠢又萌!
“我的...嚼嚼嚼...兔子灯呢?”晋安凑过去
听到晋安唤他,那人抬起头,面具眼尾的胭脂红在镂空处洇成雾霭,惊惶如受惊的鹿。面具将大半张脸严严实实地遮住,哪怕是可爱的兔子面具,也依稀窥见面具边缘下,蜿蜒扭曲的烧伤痕迹
他站起身,月光穿过白兔面具的眼洞,照见那双眸子正泛起细碎的光
晋安惊得后撤半步
这不是王蓝田!
“怎么,怕我?”那人喉间溢出轻笑,嗓音沙哑破碎,带着难以忽视的艰涩“真是让我好找啊,公主殿下!”
............
杭州城不小,上元佳节也足够热闹,王蓝田散了不少人手才再次找到晋安的身影
“臭丫头,到处乱跑!”王蓝田恨恨咬着牙,手里那只漂亮花灯添了新的灯油,依旧明媚闪耀
飘荡的烛火给幽暗湖面渡上一层碎金,晋安脸上的白狐面具已经取下,可束发的月白绸带松了半寸,几缕碎发垂在泛红的耳际,衬得那双杏眼愈发潋滟。
她对面那男人抬手欲替她理正歪斜的发冠——月白锦袍裹着那人修长身形,腰间悬着枚蟠龙玉佩,脸上还有熟悉的兔子面具!
谢幼度!
王蓝田攥紧手中花灯,指节泛白。
好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好一对郎才女貌亲密恋人!
心口翻涌的酸涩是什么?吃醋吗?笑话,那是他的未婚妻!
王蓝田抬脚正要往前,突然人潮汹涌,摩肩擦踵间被纠缠着远离。
王大公子愣了片刻,差点儿没气笑。这等下三滥的小手段,以往都是他向那些不长眼的使出,如今竟被旁人用同样的手段桎梏。
没理会人群中拉扯他的暗手,足尖轻点,越过人头,踩过肩脊,翻过茶肆飞檐,怀中花灯的流苏簌簌摇晃
忽有暗器破空,王蓝田一个旋身躲避,面具却被劲风掀飞。
他回首望去,只见出手之人丑陋至极,丑陋到几乎见过就不会忘的眼熟!
刘道坚,你他妈哪头的!!!
刘道坚眼神从凶狠凌厉,到王蓝田面具掉落的茫然,最后被王蓝田瞪到尴尬别开眼!
没理会遁走的刘道坚,王蓝田缓和了一下心境,手里的花灯依旧绚烂
“哟,这是打扰你们好事......”满含酸涩嘲讽的话语戛然而止,王蓝田死死盯着晋安被人捏住的右臂,温热的血自伤口崩裂,透过衣料渗进他心口
............
茶楼雅间里,晋安一边戳着漂亮的花灯,一边被王蓝田拉着上药
“离外面那些乱臣贼子远些,他们都没安好心!”王蓝田握着晋安纤细的手腕
他手指修长有力,指腹干燥温热,只轻轻握着她,指间薄茧刮在柔嫩肌肤上,酥酥麻麻的痒意激得晋安起了鸡皮疙瘩,她想抽手,却被死死拉住
“别动!”王蓝田微蹙着眉,上个药仿佛是什么世纪难题。垂落的睫毛抖落细碎光影,眼神专注凝视,克制又温柔
可惜晋安是个不解风情的“你包得好丑,还是让其他人来换药吧!”
看得出来,太原王家的公子是真没照顾过人,药上得乱七八糟,纱布尾端系了个丑到爆的死结
“你想让谁给你换?”王蓝田不高兴,很不高兴,语气冲得能酸死两头牛“谢幼度吗?”
“关谢幼度什么事?”晋安觉得莫名其妙
“他想杀你!”晋安手腕白皙,像是温嫩羊脂玉,泛着莹润柔光,王蓝田稍一用力,便捏出了红印子
迎着晋安震惊的视线,王蓝田目光柔和下来,安抚道“你别太伤心......”
“没有人想要杀我!”晋安打断他的话,神色哀伤“王蓝田,不要再说这种话”
“自欺欺人有意思吗?”王蓝田轻笑出声,用旁边温热帕子净了手
王蓝田抬起手,袖口拂过她肩头——王蓝田手艺实在不精,原本只是微微松垮的束发绸带玉冠,在他的整理下彻底松散
乌发如瀑倾泻,额间碎发轻垂,被玉冠刻意竖起的英气褪去,眉峰在发影里柔和成春水的弧度,衬得她眉眼愈发柔和婉转
“公主殿下~”王蓝田喉结轻轻滚动,呼吸都慢了半拍,指尖还残留的她发间的温度,烫得他心猿意马
“您需要,太原王家站在哪一边呢?”
............
朝堂斗争已然白热化
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是桓元,最丰满的钱袋子是凤阳侯旗下的商会
掌握未来朝堂的,该是皇长孙率领下、南陵公主教导出的尚书房各家精英子弟!
可是北地战败,未来朝堂砥柱损伤殆尽,皇长孙心灰意冷,南陵公主闭门谢客,凤阳侯自我放逐,桓元更是脑后生反骨!
晋安被桓元带走那段时间,皇帝震怒,彻查公主卫队问题
扯出萝卜带出泥,发现了诸如吏部卖官鬻爵、兵部吃空饷、工部造假盔甲、边疆军队瞒报军情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老皇帝差点儿没气死
王谢联手,世家做大,有钱有人,寒门子弟被打压
军方又有谢幼度横空出世,朝堂平衡摇摇欲坠
皇帝高坐明堂上,受宠爱的公主,不过是棋局中用以权衡利弊的工具
陪他下棋的老臣,也只是棋盘上随手可掷的弃子。
当年渴求的,女子科举圣旨下达,那便是皇帝隐忍的让步
她们想学平抑盐价,想学核算赋税,想要衡量田亩,更想学......
老皇帝大手一挥,世家大族墙高宅深,若她们能在壁垒上撬动些许裂缝,也不枉那孩子来这一遭
桓元在辽东待得够久了,北疆不能让谢幼度一家独大
凉州偏远苦寒,地广人稀,崇琦出身的寒门子弟坐不稳江南的庙堂,至少经得住西北的寒风
【晋安公主遇刺】是来自世家的试探,亦是上位者默许下,无声的斗争
这一次是受控制的刺客微微划破皮肉,下一次乱飞的羽箭就不知道会刺进谁的心脏!
当年北疆已是前车之鉴!
世家也好,皇权也罢,这世道,容不下孤高自傲的女帝出世!
南陵公主可以立于万万人之上,可只要她还身处这个时代,心系她宠爱的幼妹,她的脊骨便不可以挺得那么直!
御书房那至高无上的玺印,不过是用至亲血肉、肱骨之臣磨成的权柄——这万里江山,从来容不得半分心软的温度。
.............
王述,王蓝田,太原王家未来的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