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与他们见面的时候,却完全没露出一点信息;又或者本厅的痕检队伍去那边支援的原因,不是他猜测的这么回事。
早川医生也琢磨了一下,却说:“欸。奇怪呀。”
她低头翻看邮件。
与高桥廉同到长野的那一个小组,原定是清晨在小信和町离开之后,还要沿森林北上,去临县的一个警署帮忙;然后今天傍晚再返回来报告,最后驻留在须坂。
按理说,这时候早该和他们通过联系了。
萩原注意到她的动作。他静静等待着早川医生皱着眉翻完之后,正琢磨好应当出言问些什么,就听见町田——
“什么?是,还在这儿……我这就来!”
町田健愤怒的大嗓门亮起来。他刚刚接到的大约是来自同事的通讯,叫他撂下电话就气急败坏地往楼道跑。
萩原和抬起头的早川小姐连忙道了声谢,作为道别的结语;随后赶紧跟上去。
“哦,不对。”着急的町田冲到电梯口,按亮了上行的电梯;赶紧按回下行。
他招呼了一声萩原,又自言自语道。
“这事儿得去叫上高桥,最起码先通知他们一句。”
老巡警匆匆忙忙地拽着他走了。
*
“我与本厅的那些人一起来时,曾调查过小信和案发现尸体的地方。”
另一边,高桥警探对着诸伏警官讲道,解释其调查信源村的缘由。
或许是今晚相谈的时间久了,高桥说这段话的时候,语调有些轻疏的懒散,让诸伏警官察觉出一丝微妙的搪塞。
“您应该也有听说过,死者的脸侧被剥离下来。”
“而我们在尸体旁不远处的草丛里,发现了一丁点带着柏树叶的尸体碎屑。”
高桥将话题引回雾织山:
“据我们调查,那样的一类特殊的扁柏,只生长于雾织山的高处,而在森林的边缘——即与小信和町索道场连接的位置,并不会出现。”
高桥廉只这样说着。但诸伏高明能看出来,他决意查那个村子的理由,不仅仅是限于表面的这一点。
“至于本厅派人去你们那边,”高桥又道,“我听他们的意思,是因为你们近日上报过,也想要调拨人进山侦查。”
高桥廉平淡地说,并不主动因此追问诸伏那边的案件内情。
“而本厅过来的这一队技术员里,正好有你们需要的专家。”
“我没有见过他们。”诸伏高明闻言,的确露出几分不知情的讶色。
“我们确实需要技术员,而且也打算进雾织山。”诸伏说着,脸色微微一变,“但我们通常不会、这次也的确没有直接汇报给警视厅。”
“我们的文件是递交长野本部的,至今并没有收到本部的批文。”
“如果本厅的那一队人是这么说的——不管为什么,我只知道他们没有按计划回到须坂署来。”
明亮的会议室顶灯下,高桥廉的灰眼睛吃惊地闪烁了一瞬。
坐在这房间里孤零零的两个人,难得地面面相觑了起来,同时领会出这份信息差中的不祥含义。
高桥廉当即道:“我会再跟警视厅方面确认一次。”
手机从他宽大的衣兜里滑到他的手上。诸伏注视着高桥警探的动作,对方无声又迅捷地发送出邮件,很快便将通讯的事宜了结下来。
有片刻时间,他们都没说话。只有电灯注视着他们,发出偶尔不合时宜的滋滋作响。
“这些收起来吧。”高桥低声说。他站起身,并把自己手边的文件按次序重新放回去,整齐地递给诸伏高明。
诸伏把文件原封不动地收拢回公文包中,迅速跟着站起身来。
“那么我该回去了。”诸伏的面上留着很淡的一抹笑,“时间还好。我再回须坂那边看看,说不定还有些事情要忙。”
高桥微一颔首。他要去找专案组的人——这时候町田他们该是问完了。
他们收拾好一切,走到会议室的门边。高桥几不可闻地对他说道:
“你们也要小心。”
诸伏高明谨慎地点一点头。他们的这一段对话极轻微,就算刚巧有人隔着门板倾听,也完全不可能发现。
诸伏警官微微噙着的笑意里,终于掺进了一抹同样的怀疑。但他很快调整过来。
“我有些理解了。”他低声道。
听见这奇怪的结论,高桥廉停下脚步,重新看向他。
诸伏高明毫不掩饰地直视过去,仔细端详着那双眼睛。
那块灰色的物质里没有飘浮着情绪、也似乎并不暴露任何一分自己,在明亮的灯光里如一面镜子,一板一眼地映出对面的形象。
“……这样是不好的。”诸伏高明说。
“这样是不好的。”他的语气和缓下来,轻声重复,“在这样的情形下,您或许认定彼此之间的怀疑是必然的,才会习惯性地选择——”
诸伏高明的话没有说完的机会。急切的敲门声简直是响彻在耳膜上。他们一下子警惕起来:才想起此时两人刚好就站在会议室的门前。
高桥无声地打一个手势,越过诸伏打开会议室紧闭的厚重大门。
但门外不是什么陌生的来者,是他们都认识的小信和町巡警町田健。
“怎么了?”
高桥的语气听着几乎没有变化;不过防备的动作稍有放松。
老巡警放下敲门的手,看着比他们还要气势汹汹。
“出了点情况。”町田健说道,带着不解的怒火,“我们的嫌疑人打伤了问讯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