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都没兴趣陪那两个人在外面丢人现眼。
每个偷偷掩藏在缝隙后面的围观视线,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身上,就好像还嫌他身上的笑话不够多似的。
他没有等在原地,而是在冲突进一步爆发前就走了,门口的保安显然也并不敢阻拦他。
姬子都将兜帽拉得更低,连眼睛也遮住,低垂着眸子,只看着脚下一小片陆地,走出超市。
包括老板在内,之前购物的人,还有一些闲散的退休老头老太围成一个个圈,火热的讨论着什么。
那些比苍蝇还要让人厌烦的声音,在姬子都身影出现的下一秒猛地停住。
世界按下了暂停键。
而他是这里唯一可以行走的人。
多可笑,游戏里的道具竟然在这种时候生效了,即使那只是一种比喻。
时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仅仅是一种幻觉。
因为它根本不存在。
姬子都回到家,反锁上门。
钥匙猛地插进锁眼,使劲像反方向拧动两圈,两声弹出扣死的声音标志着再没谁能轻易突破这道物理防线。
做完这一切后,他背靠着门板,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这大概就是房子全部的意义所在,一个可以隔绝开所有人的地方。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对这个空荡荡的家产生一丝归属感,连那些摸一下就会掉渣的水泥墙看上去都好像拥有了温度。
好半晌他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薯片...忘了拿...”
“真是失败啊...”
姬子都嘲笑似的甩甩头,为自己,也为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
怎么所有倒霉事总是让他遇见?
还是说他就不应该出门?
他打开电脑,准备返回自己熟悉的世界,那个虚拟的、光怪陆离的网上世界,那个他可以看看视频,玩玩小游戏放松精神的世界。
再戴上降噪耳机,绝佳的隔音效果将他的灵魂隔绝了出来,让他真正的平静了下来。
只不过他做全职主播久了,也养成了一点职业习惯,开机后他下意识就瞄了一眼左上角的邮箱位置。
而好巧不巧的是,当初他也曾经在这台电脑上登录过厄变之井的直播平台,而它此时还挂在那里,跳动的邮箱红点更是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有粉丝找他。
姬子都点开看了下。
【主播晚上不准备直播了吗?】
竟然还是个催他上班的信息。
就好像真的有人在等他似的。
悬浮在关闭按键上的鼠标这番了回去。
姬子都回复:“游戏正在维护,结束前都直播不了哦。”
楼下超市内。
“怎么?你不会以为只有你自己是特殊的吧?”刘照还是笑眯眯的,而和他那种风轻云淡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右手整块滑落了下去,啪的一声砸在了零食堆里面。
裸露出来的骨头和肌肉断面,光滑圆润,没有一丝血液流出,仿佛是某种组装件,人工培植出来的替换装。
刘照歪着头向下看了眼那节手臂,遗憾道:“还真是说半小时就半小时,一点多余时间都不给我。”
他捡起断手,摇了摇,失去神经控制的手指在虚空中无力地抓握。
和张章相似的灰色眼珠很感兴趣地盯着看了会儿,竖状瞳孔聚焦收缩,焦点越过手臂锁定在了后面的张章身上。
随即撒娇一样地冲对面的张章抱怨道:“真是个古板的老女人,你在她手下能混这么多年,还真是不容易啊。”那手又抓了抓,张合间它主人的态度一转,“不过,你是不是都忘了我们是谁了?我好心帮你回忆一下吧?”
说完,他将那节手臂用力掷向张章。
还在半空中时,那莹白的一节就像是再也维持不住基本形态般,嘭地炸开,变成了液体状的暗红色物质,蛛网一样扑向对方。
门口的黑西服拉下超市的拉门,用从老板那里得到的钥匙,把超市的卷帘门锁上了,然后是外面的窗户,也都被一一封起,缝隙处贴上了胶带。
超市老板则出面驱散了还在围观的小区居民。
“关门了关门了,没什么好看的,都别围着了。”他大着嗓门喊话,不少人识趣地走开了。
当然也有不识趣的。
“老李,你这是...”一位满头白发穿着套装的女士就不太情愿,她被大步走来的老板逼退了两步,“大白天的生意都不做了?”
“365天,还不能让我休息一天了?”老板叉腰挡在了女士前。
“我还想买东西呢。”又有个刚才被临时打断购物的顾客说。
“愿意等那就明天来,着急那就去外面买。”老板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气,片刻后吐出一个完整的圈,旋转着上升。
这是他的得意技,年轻的时候用这个骗到过几个女孩的惊呼。
余下的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也就渐渐散开了。
老板露出一抹陶醉的表情,似乎是回忆起了一些年少岁月,他摸了摸兜里鼓鼓的钞票,心满意足的走向自家的楼门洞,“人啊,就要知足常乐。”
与他一墙之隔的室内,在不大的空间里,两个拥有着相似力量的人形缠斗在了一起。
张章闪身躲过,液体擦着他的衣角溅在地上,转瞬间开出一片小红花。
他脚尖轻点猛地前冲去,手臂卡住刘照的脖子,将人按在了房间正中的承重柱上。
嘭——
蛛网似的裂纹沿着因撞击而凹陷下去的地方一路蔓延开来,直达天花板也没有停止。
刘照看上去却并没有丝毫痛感,他的视线顺着卡住自己脖颈的手臂一路向上看去,“做的真是精美啊,连汗毛都有...”说着他身侧剩下的另一只手臂,从指尖开始开始发黑伸长,变成了扁扁的条状物,垂到地上,又响尾蛇般抬起,奔着张章面门咬去。
张章敏锐的发现了攻击,眼疾手快的捏住了蛇头后的七寸,手臂肌肉暴起,五指用力。
就在他即将捏爆手里东西的前一秒,张章预制般感应到了什么,赶紧松开手,放弃了对刘照的钳制,向后连窜几步。
黑色的蛇头还停在半空。
只不过它转瞬间肿胀到极限,啪地爆开。
大片的红花在液体溅落间盛开。
“怎么?这么想要维持这种丑陋的形态?”刘照将自己从承重柱中拔了出来,他背后有好几处被裂开的水泥残片刺出的伤口。
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后背,又沿着后背一路流到了地上。
可他完全不介意,没有丝毫想要给自己止血的意思。
简直是在透支生命。
当对手根本无所谓消耗不消耗当前这具临时的躯壳时,攻守形式就发生了逆转。
刘照用身体、用血、用任何可以用的东西向张章发起着疯狂的攻击。
“哈哈哈哈,让我看看你的压制器在哪儿!”
挥手间,以他为圆心的地方扩散开重重血圈。
脚下、墙壁、天花板,无数朵小巧的红花绽放开来,摇曳着甩动头部,像是跳起一场盛大的舞。
有限的空间让这场原本势均力敌的战斗很快在胜利的天平上有了倾斜。
张章被逼到半空,短暂的空隙瞬间被敌人抓住。
刘照朝着断手上方咬去,撕下一整块大臂,投向张章,同时闪到对方的另一侧死角,将自己口中含着的鲜血喷了出去。
两相夹击下,张章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些许,尽管他快速脱掉了衣服,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找到了,原来是这里!”
一朵小花绽放在了他的后背上,花朵扎根的地方纹着一朵青色睡莲。
来不及反应,张章只感觉自己的腹腔隔膜突地爆开,里面的肠子流了一地。
他顾不得别的,抓起肠子胡乱塞进身体,用衣服随便裹紧,迅速滚到另一侧。
原本的位置下一秒就被刘照踩裂,地面因冲击形成了个半球深坑。
刘照满脸遗憾,浑身上下血红一片,“啊呀,竟然不止一处抑制器啊?还真是苦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