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会骗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相信我?”
钟浅晴被路行云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到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我骗过你吗?如果你觉得‘毕业回B市’算骗你了,那好,对不起,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轻易说这种话了,如果我们还有以后的话。”
“有、有的。”
“……”路行云看向她的眼神依然复杂,钟浅晴在那个复杂的眼神里看到了放弃。
“你、你别生气。”
“小浅,我不是生气。我是失望,对自己失望,对咱们的爱情失望。我感到失败。”路行云的语气并不重,甚至可以算得上平和,“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我做不到。以前那些美好的瞬间都是假的,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姐姐。”钟浅晴哭着摇头,“我当时、当时说的都是气话,你做到了,我喜欢你对我好,我就是想让你多陪陪我。”
“是么……”
“你说、你说过的,我怎么任性、都、都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
还真是她说过的话。路行云深吸一口气,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她,皱了皱眉,沉默了。
“你、你不能让我任性,然后又不管我了。”她见路行云盯着她看,委屈、难过、伤心齐上心头,哭得更凶了,“你这样是不、不负责任。”
此时的钟浅晴,更像是路行云认识的那个年幼的妹妹。耍无赖、霸道、吵架时逻辑清晰条理清楚,有理会得过且过,没理却不饶人而且让人无法反驳。
偶尔被路行云招惹哭了,她也不会难为情。她在路行云面前永远可以哭得肆无忌惮,哪怕是鼻涕眼泪横流,她也不怕。她不怕在路行云面前出丑,她知道她的姐姐不会嫌弃她。毕竟,路行云连她1岁时穿纸尿裤的样子都见过,还怕什么呢?
另外,幼时的她想要什么、想吃什么从不藏在心里,她会直接告诉她的姐姐。她知道,路行云一定会帮她得到她想要的。这是妹妹的特权,她现在也保留着这个习惯。懂事和任性,不冲突。
开心就好,路行云说过的——她开心,她就开心。
钟浅晴一边哭一边喘着解释心中的想法。“姐姐,我不、不能再失去你了。我希望、希望你陪我,就因为,除了妈妈、妈妈以外,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了。而且、而且,你在我身边,我才放心。我总是、总是怕你出事。”
“我不是不想让你出国。我说话、说话是很过分,因为、因为我太想留你在身边了。于我而言,你、你在身边才是最安全、安全的。我、我没有过多的要求,我只想爱、爱的人平安。我知道、我知道这样的想法会、会给你带来困扰,对、对不起。”
路行云愣住了。
钟浅晴的这几句话如同一记响雷,彻底惊醒路行云。她发现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这一个月以来,她到底对妹妹做了什么……
眼前哭得歇斯底里的女孩曾是家里刁蛮任性的小霸王,曾是舞台上轻敲琴键的光芒少女,更曾是那个16岁就从国际影后手里接过金维奖最佳新人的璀璨明珠。
这个女孩曾经无忧无虑,曾经那么得骄傲。后来,她的爸爸出事了,她是变坚强了,可也变得患得患失。她得了PTSD,她还开始自卑了。
路行云深吸一口气。就丧父这件事来说,她从未抱过同情的态度看待钟浅晴,所以她没想到这个层面。她从没认真想过“陪伴”对于钟浅晴真正的意义,她只是觉得尽力陪她就好了。
她忘了一件事。
“她会陪你学车,也会让你单独出去,但可能会不放心。”这是心理医生方洁就PTSD后遗症曾经说过的话,是她大意了,因为钟浅晴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过度关心。
怪不得骑个摩托摔了,她会发那么大的脾气;怪不得,她怕她洗澡晕在浴室;怪不得,探班路上她让她每个小时进一次服务区;怪不得,出国留学的事情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一幕幕场景、一块块记忆碎片在路行云脑海中不停地闪现。这不一定是后遗症,但可以肯定,钟浅晴一直在默默忍受着担心带来的心理折磨。她已经尽量不给路行云造成困扰了。
“一日两日、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你有信心就行。”这依然是方洁医生的话。距离钟强去世已经两年,路行云几乎把这件事忘干净了。她在干什么,钟浅晴吵架时的两句气话就让她失去信心了……还谈什么一辈子。
她看着眼泪哭干不停喘着气的妹妹,自责不已,决定蹲下来重拾信心。
正如每次吵架的结果一样,路行云低下了头,态度诚恳。“对不起,是我错了。”
她不仅自责还很懊悔,哪怕当初站在对方的角度再多考虑一点点,两个人都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而且,钟浅晴说的有道理。的确是她给她的特权,允许她任性,说什么都行。她又怎么能不认了呢?路行云将一只胳膊留给了钟浅晴,另一只手够着从洗手台上拿了纸巾。
钟浅晴见路行云态度软了且又像往常一样开始哄她,这一个月吃的所有苦,所有委屈和不满全部爆发,再次哭个不停。
路行云抱着她待了一会儿,直到对方哭累了,大哭变为小声抽泣。
“好了,不哭了。你看你,把我衣服都哭脏了,全是大鼻涕。”她想用纸巾给她擦擦眼泪,被拒绝了。
“就用你衣服!”钟浅晴将路行云的手打开,找了件有口红痕迹的衣服,不留情面的擦了擦脸,擤了擤鼻涕。衣服没有纸巾柔软,她精致的鼻尖被磨得通红。
路行云倒是不恼,甚至觉得有点好笑。果然还是那个钟浅晴,在她面前无所顾忌的钟浅晴。她又挑了一件给她,对方采取了同样的操作。
“这件白的就算了吧……”路行云准备换一件。
“拿来。”钟浅晴不哭了,声音冷冷冰冰的。
“给……诶呀……你是感冒了嘛,那么多大鼻涕,还打喷嚏。”
“要你管!被熏的。”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随着一件件脏衣服成为了钟浅晴的“鼻涕纸”,她们的嘴角慢慢打开,上扬。
她看着路行云无助得上交衣服,笑了。
她看着钟浅晴幼稚得报复行为,笑了。
多少天后,那张清秀美丽的脸庞——阳光重现。
多少天后,那双简单干净的眼底——明朗如常。
……
钟浅晴:【小禾姐,明天机票改下午四点吧。】
杜小禾:【啊,还没好么……用我帮你劝劝她吗?】
钟浅晴:【哈哈哈哈,和好啦!小行下课和咱们一起去S市,得意.gif】
杜小禾:【哈哈哈,恭喜!】
钟浅晴:【她会陪我一整个黄金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