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是「天才」，前世她也的确在幸家父母的逼迫下硬被灌输了许多超出年龄段的知识，可实际上她还从来没有上过大学。

无论是遥远记忆中周围人所谓的「大学就有空玩了」，还是曾经活到魔女之夜的同类询问她未来想上什么大学，其实她都没有仔细思考过。

就好像……她预感到自己活不到那一天。

不过，在现在的环境下，即使上了大学也不过是为了达成特定的目的而已，更不用提享受什么校园生活了。

乱七八糟的思绪只是在脑海里转了片刻，霜月才注意到邮箱里还有几封新邮件。

长久的大哥大时代生活让她不再习惯于没事就看一眼手机，如果有急事自然会有人打电话，距离上次查看邮箱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她随手回复了布拉德的邮件，回到邮箱主页。

「发件人：拉维

内容：奥菲利娅大人，基地负责人说找到适合我的方向了……」

「发件人：宫野明美

内容：奥菲利娅，你在家吗？我今天想来看看你……」

「发件人：宫野明美

内容：奥菲利娅，我今天咖喱做多了……」

她按照时间顺序一个个点开。

拉维的信件大致内容是基地负责人按照霜月的意思对他进行了全方位测试，意外发现他在信息技术方面的天赋很不错，考虑到他先前从未接触过这方面，决定将他送去进修电脑方面的技术，最后咋询问霜月是否答应。

当然答应，她最初看中的是拉维纯粹的强烈的情感，而后就是未来足以混入太平洋浮标的电脑技术能力。

宫野明美的两封邮件都是些平常的问候，不过字里行间透露着不安，似乎担心她一个人会像那天一样跳楼——讲真，她那天没想跳楼。

事实上，她早就跳过楼了。

……也并不想再来一次。

她犹豫片刻，回复了几句证明自己还活着。

冬日的夜晚与往常并无二致，同样早早降下的夜幕，同样被遮住一半的弦月，同样飘扬落下的细雪。

只是周围的交谈与笑语都与她无关。

被邮件扰了兴致，又没能完成购物的霜月抖了抖礼帽上逐渐化开的雪花，轻轻呼出一口气。

微弱的白雾转瞬即逝。

她没有去在意路过的一家人，冷静而淡然地离开了这段热闹的大路。

这样独自一人的夜晚，她曾度过过许多年，也还有许多年要度过。

羡慕是最无用的，她想要的是「做到」，而不是「羡慕」。

霜月一边踩着积雪，一边不厌其烦地呼出微弱的白雾，仿佛这一团隐约的雾气是什么有趣的东西。

相比起普通人，她的体温似乎要低很多，雪夜零下的温度并没有让她觉得寒冷，但那团雾气却让她有一种活着的感觉。

路灯下的雪地闪烁着细碎的光亮，一辆眼熟的车出现在视野中。

霜月顿了顿，抬起头确定自己没有走错路——前面就是她的安全屋。

前方的车门动了动，裹着羽绒服的宫野明美向她招了招手：“奥菲利娅！”

-

宽阔的小别墅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气，玄关的鞋柜里只有几双一次性拖鞋，茶几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书籍，厨房里干净得像是没动过一样，画架斜斜地靠在阳台上。

宫野明美在踏进来的刹那就察觉到了几分违和感。

即使是一个人居住，也未免显得太寂寞了一些。

“明美前辈，事先说好，我不喜欢与其他人共处一室。”霜月的声音比外面的温度暖不了多少，她摘下黑礼帽挂在门口，踩着袜子进入了客厅，“让你进来是为了让你知道，我没有轻生的念头，没必要做那些麻烦的事。”

即使从天台坠落，只要她愿意，多年在高楼间穿梭的经验就足以让她安全落地。

她原先没打算让宫野明美进入安全屋，只不过雪夜路灯下那看到她的一瞬间舒展的眉眼让她愣神了片刻——果然是在黑泥组织里待多了，仅仅是不带恶意的笑容就能让她放松下来。

经过一整天，宫野明美隐约察觉到自己误会了对方，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平静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妹妹——只有十多岁的志保也总是用冷淡的态度对待别人，可她明白那是为了让其他人不被卷入危险而笨拙地筑起了一层墙。

或许是直觉，或许是她想多了，神代奥菲利娅给了她类似的感觉，只是对方似乎并非不知如何与人相处，而是有意将自己孤立。

这反而让她更没办法放下心。

不过熟悉妹妹性格的她知晓一味地莽撞接近只会引起这类人的反感。

宫野明美微微低头看向套着松松垮垮长睡裙的孩子，浅浅地笑了一下：“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奥菲利娅。”

-

宫野明美只在客厅待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至少让许久没有正常社交生活的霜月松了一口气，升起的抵触情绪也渐渐弱了下去。

她喜欢有分寸的人。

————

小雪只持续了几天，气温就莫名其妙地回暖了一些，路边的积雪很快消融，只留下深浅不一的泥土表面。

已经被不知情的后勤人员勤勤恳恳清扫干净的基地里。

带着空白微笑面具的身影略微仰头盯着玉米辫少年——的耳垂，抬了抬手。

后者会意地弯下腰，而后就感到自己的左边耳垂被冰凉的指尖触碰，忍不住后退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