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庆帝喝了一口茶水,接话道:“什么事,你先说。”
孙贵妃抿了抿唇,犹豫着道:“方才内廷司的冯诚来见我,请示对于秀女闻雪英,要做何安排。”
洪庆帝之前说过,此次选秀主要是为了两位皇子选妃,这事孙贵妃前两日也跟冯诚提过一嘴,命他们进行首轮挑选时,也尽量按照两位皇子的喜好去挑选。
但是经过元宵一事,这闻雪英便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冯诚不敢自作主张,忙前来请示孙贵妃。
这么大的事,孙贵妃自然也想着探一探靖渊的想法。
靖渊放下茶杯,含笑道:“朕今日来也正是要与你说这件事。”
孙贵妃“哦”了一声,等着靖渊开口。
“紫鸳,朕打算召闻雪英入宫,册封为贵人。”
乍听他如此说,孙贵妃有一瞬的愣神,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她心里本就对靖渊无男女之情,自然也不在乎他纳不纳新人,只是他纳闻雪英入宫,她心底还是涌过一瞬间的失望,下意识开口:“原来如此,我很是喜欢那闻雪英,本还想着桓洲能娶她为妻,桓洲性子内敛柔软,很是需要一个遇事沉着的贤内助。”
靖渊默了片刻,道:“元宵那晚的事,你应该听说了,朕现在还不打算立太子。”
孙贵妃一怔,忙解释道:“陛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姐姐已不在人世,我作为桓洲的亲姨母,少不了要为他的婚事费心些。”
靖渊也明白紫鸳话中没有其他意思,他沉吟片刻,道:“桓洲那边,朕一定会为他挑选一个合适的妻子,你无需担心。”
孙贵妃笑着颔首,顿了顿又斟酌着道:“只是,陛下只打算给那闻雪英贵人的位分?”
她父亲好歹还是当朝丞相,百官之首,丞相的女儿入宫,就算不按钦天监所言给她中宫之位,怎么也得个妃位或是贵妃位才行。
孙贵妃微微皱眉,觉得这贵人的位分实在是太低了些。
靖渊捧起茶盏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末了叹息一声道:“就先给她贵人之位吧,朕想看看闻仲年想做什么”
话落靖渊便起身离开,孙贵妃将他送至门口,暗暗回味着靖渊的话,听他的意思,莫非元宵那夜的事有什么阴谋?
孙贵妃正想着,侍女来报:“娘娘,林大人求见,说有几件事想问问娘娘。”
侍女口中的林大人是刑部主事林衍,前几日奉洪庆帝之命,入宫查南风殿刺客一事。
孙贵妃深吸一口气,刺客一事也一直压在她的心头,闻言也就暂时将靖渊的话抛在脑后,吩咐侍女:“让他先到正殿等候。”
又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这件藏蓝色常服,道:“我这身衣裳不宜见朝臣,你随我去换一件吧。”
侍女应了一声,目光不由落在孙贵妃身上,她穿着一件湖绿色的宫装,头发也整整齐齐地绾成一个精致的凌云髻,见谁都很得体。
侍女只随意想了想,便服侍着孙贵妃更换衣裳,重新梳妆。
*
回到家中,闻雪英便将洪庆帝私下召见她的事说给闻仲年听,末了闻雪英担忧道:“爹,我怀疑陛下可能已经猜到了什么。”
闻仲年心里也有些忐忑,但他不想让女儿更担心,便笑着安慰她:“怀疑归怀疑,只要陛下没有找到把柄就没事。”
闻雪英咬了咬唇,沉默片刻道:“不知那张唯是否可靠?”
“季洪如今死了,钦天监监正的位子便空了出来,不出意外,吏部就会任命张唯为钦天监正使,这个节骨眼上,张唯除非是不想要自己的前程,否则他的嘴该是比死人的还要严实。只是那季洪……”
闻仲年不担心张唯,倒是对季洪突然的暴病而亡多了几分怀疑,“为父想不明白,季洪怎么就突然死了。”
季洪的死,的确是个意外,闻雪英拿着火钳翻动燃得正旺的火盆,闻言沉默片刻,接着咬牙道:“我想,季洪的死,多半与靖桓宇脱不了干系。”
她脸上是冷冽的恨意,闻仲年看着她道:“你是说,季洪没有按着二皇子的意思行事,二皇子恼羞成怒,暗下杀手?”
不然还会是如何呢?
闻雪英“嗯”了一声,心头划过对季洪的愧意,她黯然低头,久久不语。
闻仲年察觉她的心思,上前摸了摸她的发顶,慈爱道:“孩子,季洪有今日下场,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我们不过是适时反击而已,你不必自责。”
闻雪英抬头看向闻仲年,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道理她自然都明白,也早就做好了未来可能会有人因自己而死的准备,可真正有人死了,她到底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所以,她始终想不明白,上辈子的靖桓宇为何最终会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闻仲年叹了口气,道:“权力是会放大人心底的恶意和欲望的,心智不坚定的人,有朝一日一旦掌控了至高无上的权力,那么曾经他所不喜的一切事物,都将迎来灭顶之灾。”
他安慰了女儿几句,见她始终闷闷不乐,便提议道:“不如去萃华楼陪你娘住几日?”
闻雪英摇了摇头,“我估摸着陛下的旨意这两日便要到了,我还是在家等着吧。”
萃华楼是京都最大的客栈,本就龙蛇混杂,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宜在人前抛头露面。
洪庆帝既说了他“随后就拟旨”,想必这旨意不会让她等太久。
这念头刚闪过,家中奴仆气喘吁吁跑了进来,禀报道:“老爷,小姐,宫里来圣旨了。”
闻雪英与闻仲年互看一眼,接着便出门迎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