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许望筌念到此处,不由停顿片刻,下意识朝着靖渊的方向看了过来。
靖渊一愣,莫名道:“怎么了?”
许望筌的表情说不上是什么,他的目光又转回奏疏上,继续念道:“各路星宿齐聚天府星周围,又如百鸟朝凤之象,此乃吉兆,预示着有贤良淑德,才貌双全之女子,可当后位,为陛下招来祥瑞,国运长隆。臣连夜卜卦测算,得出这女子生辰乃是壬寅年乙卯月乙酉日甲午时,正是此次礼部呈递入内廷的秀女。”
靖桓宇愣住了。
季洪的奏疏上压根不是按照他的意思所写,他顾不得人多眼杂,斜眼朝季洪看了过去,而季洪不知是身体终于熬到了极点,还是感觉到了靖桓宇眼神里的杀意,他“嘭”的一声倒地了。
张维“哎”了一声,忙道:“陛下,季大人晕过去了。”
靖渊也还没回过神,季洪奏疏上的意思是,此次秀女当中,有一生于壬寅年乙卯月乙酉日甲午时的女子有皇后命格?
他下意识就觉得此事有怪异之处,然而还没来得及细想,季洪晕过去了,周遭官员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壬寅年乙卯月乙酉日,这女子快十九岁了。”
“出生于德明四十七年三月二十八日,不知是哪位大人的千金啊?”
“十九岁的话,说不定这女子已经嫁人生子了,季大人莫不是卜错了吧?”
“……”
十九岁,对于寻常女子来说,的确是已经嫁人生子了,但闻雪英不同,小的时候李檀就同她说过,嫁人不宜太早,所以她算得上是京都官家千金里难得的老姑娘。
就在大臣们私下低声议论之时,内廷司总管冯诚犹豫着上前,道:“陛下,秀女名册,奴才前几日粗略地看了了一遍,这壬寅年乙卯月乙酉日甲午时出生的女子,的确有那么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冯诚,靖渊眉峰微动,双手插腰,斜眼瞪向冯诚:“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许望筌也看向他道:“是啊,冯公公莫不是看错了吧,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冯诚尴尬一笑,道:“陛下说笑了,奴才只是对秀女中年长的几位有些印象,且许公公还别不信,这事还真就巧的很。”
年前陛下不是说了么,秀女的年龄不得低于十六岁,却是没说上限是多少岁,礼部便将京都无有婚约的十六岁以上的女子名录整理成册,呈交内廷司。
有了年龄限制,秀女的人数其实少的可怜,与前朝选秀时几千人的数量相比,此次年龄上合适,又未嫁过人的,总共才三百二十人。
除去一些身患疾病的,最终有资格参选的也就一百多人,其中年逾十八岁的更是屈指可数。
冯诚随意一瞥之下,能够记住生辰是壬寅年乙卯月乙酉日甲午时的秀女,完全因为她是闻相的女儿。
冯诚当时还纳闷了,闻相在前朝时的官职也不低,当今陛下称帝后更是封他为相,他家的女儿也未传出过不好的名声,怎的还未嫁人?
于是便这么记下了。
眼下听许望筌这么一说,他就想起来了。
“是哪家千金?”靖渊见他不像说谎,心里也真是生了几分好奇,想看看这有着皇后命格的女子究竟是谁。
冯诚如实道:“似乎是闻相的千金。”
这几个字一出口,靖桓宇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
怎么会这样?是季洪背叛他,还是另有隐情?
他睁开眼,先是看向对面城楼上的闻雪英,主城楼与两边的副城楼隔着些距离,加之天际还有烟花声不断,主城楼这里说了什么,两边的官员家眷其实根本听不见。
不过闻雪英一直观察着主楼那边所有人的动向,闻仲年一直神情自若,只在季洪晕倒后露出了几分惶恐。
而靖桓宇则是脸色铁青,气急败坏的样子。
闻雪英心中有了几分把握,见靖桓宇看过来,仍是冲他扬起了暗含期待的笑脸。
靖桓宇抿了抿唇,不,不可能是闻雪英,她不会背叛自己。
他又看向闻仲年,见闻仲年满脸惶恐震惊之色,冯诚的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他身上。
臣子们的眼光里多少羡慕,靖渊的目光却是含着审视之意。
“闻相,是你的女儿?”
闻仲年几次张开嘴,末了又闭上,他急得脸色涨红,倏然跪了下去,忐忑道:“陛下,这……这,臣万分惶恐,小女绝非是可入主中宫的那块料啊,兴许这季使所言,另有他人呢。”
这便是承认了,闻相的女儿的确和季洪奏疏上所写的女子有着同样的生辰八字了。
靖渊默了半晌,突然便朝着对面官员家眷所在的地方看了过来。
其他臣子的目光也随之移动。
闻雪英站在人群里,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今日打扮并不出挑,她希望靖渊没有看到自己,而她也佯装没有看到对面无数道探究的视线,只和身旁的其他女子一样,抬头仰望着夜空里绽放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