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桓宇沉默半晌,道:“宫里应该已经动手了吧?”
常立道:“按照计划,今日官员家眷入宫,人多混乱之际,是动手的好时机,那宫女的老母在我们手上,她必然会乖乖听话。只是……”
常立顿了一顿,迟疑道:“属下还是不明白,殿下为何要让人去刺杀孙贵妃和孙国舅他们?”
且殿下说不必真的杀了他们,只让人知道有人要刺杀他们即可。
靖桓宇捏一捏眉心,冷静道:“回了京你就知道了,今日是孙家出殡的日子,咱们去露个面,明日就回京。”
常立应“是”,跟着靖桓宇出了门,打马直往孙宅而去。
此刻孙宅大门外的长街上,浩浩荡荡站满了送殡的队伍。
亳州上自知府,下至县丞,大大小小的官员外加亳州所有的大户人家以及平头百姓,皆出街亲自为周国公夫妇送行。
路两边,跪满了身披麻布孝衣的百姓。
常立随着靖桓宇进入主街,下了马,看到眼前景象,不由道:“殿下,孙国舅这排场,摆得也太大了些。”
不知道的还以为过世的是什么立下丰功伟业,可堪名垂千古的朝廷重臣。
靖桓宇道:“周国公夫妇于我父皇有恩,可不是立下了丰功伟业?”
常立:“……”
那也不至于全城的百姓都来为其送行吧。
常立觉得这多少有些逾制,但殿下都这么说了,他一个下人自然也不好多嘴。
棺椁迟迟不见出来,靖桓宇于是进了孙家宅院,刚一进门就隐约听见有持续的怒骂声传来。
他寻着声音找过去,到了设置灵堂的地方。
知府吴明正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对孙国舅说着什么。
孙国舅与自己的两个儿子正轮番指责吴明办事不力,一是迟迟不能查出杀害周国公夫妇的凶手,二是疏于防备,几日前险些让孙国舅一行也遭遇了不测。
他们父子三人话里话外都在说回京之后便要向父皇进言,罢免吴明这个无用之人。
吴明满头大汗,不停地赔着罪。
当初他被派到亳州当差,与他一同外放就任的同僚都很羡慕他,说亳州是龙兴之地,乃有福之地,亳州定然会政通人和,他任上定会平平安安,不会遇上任何麻烦。
吴明当时也很高兴,谁知道上任不过两年,就遇上了这种事。
这几日,他在孙国舅面前放低了姿态,恨不能叫对方一声爹,以期能消减孙国舅的不满。
然而孙国舅始终对他不依不饶,隔三差五叫他到周国公夫妇灵前下跪赔罪。
吴明有苦说不出。
靖桓宇在门外听了一阵,唇角不由浮现一丝讽笑。
难怪父皇称帝后,赏了孙家宅院田地各种家产,却始终不曾对孙家的人委以重任。
商贾出身的孙家,终究登不了台面。
不过吴明对他还有用,他决定上前去解救他。
他跨过门槛,顺着靖桓洲的关系唤道:“舅舅,消消气,先送老人家入土为安要紧。”
孙国舅的两个儿子见靖桓宇进来,忙起身行礼,反倒是孙国舅本人,他似乎是真把自己当成了靖桓宇的长辈,虽息了声,却仍旧四平八稳地坐着。
常立眉心一跳,刚要上前,靖桓宇冲他使了一个眼色,常立咬了咬牙,又退了回去。
靖桓宇接着道:“舅舅,失火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我打算明日便回京向父皇复命,原本该让舅舅与两位表兄在亳州多待一段时日为两位老人守孝的,只是前几日发生了刺杀的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们应该明日同我一起回京,留在亳州,恐怕会有危险。”
他说出这样的提议,恰好说到了孙衍父子心坎里。
按规矩,不说为周国公夫妇守孝三年,也该守满百日,只是京中局势瞬息万变,大皇子又性子和善单纯,万一宫里出了什么事,他们在亳州鞭长莫及。
再者还有人想要他们的命,这种情况下,回京是最好的选择。
孙衍正愁没有提前回京的借口,没想到二皇子这就将借口递给他了,不过立即答应却也显得他贪生怕死,不顾孝道。
孙衍略做沉吟状,十分哀痛地说道:“身为人子,又岂能不为双亲守孝?”
靖桓宇道:“我想,两位老人不会怪罪舅舅的。”
孙衍双手捂脸,发出低低的哀泣声,“如此,那便依殿下所言吧。”
于是这日将周国公夫妇的尸身下葬,翌日一早,孙衍一行人便收拾行囊,与靖桓宇一同出发,前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