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恨和怨全给错了对象。
那个字也不像她想的那样充满敌意,相反,那个字是应如梦在赎罪。
她可以接受一个平庸的女儿,可以接受她的人生寂静无声,只求四方神明不要听她最初的祈愿——
应殊,殊死、断绝。
回顾人生每个重要的节点,应如梦都在,在她觉得人生糟糕透顶、固执地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时候,应如梦强势地介入,推着她录那档节目。
互换人生。
和应如梦的强势一样,王烊这个名字入侵她的生活,烂泥一样的人生被这两个人改写。
再后来,上学需要有学区房,应如梦拿着银行卡找到姚晓杰:“村镇教育资源太差,她底子不行,多出来的钱给她请家教,一对一,重点高中没戏,普高必须得上。”
一对一的家教课硬是把她从班级倒数拽到了班级前十。
……
伏知时摁着她的脑袋埋进怀里,没带纸,只能拿衣服帮她擦。
小朋友连哭都没有声音。
寂静、无声。
“我去找她,我去找她吧,我说我愿意……”
以前觉得母爱要和那篇作文一样。
——雷雨天、生病发烧、一把破旧的雨伞。
现在才了解,母爱分很多种。
“太晚了。”伏知时低声说,“而且阿姨也需要休息,明天再去。”
应悄目无焦点的放空了一会儿:“好。”
“我刚才给姚舜禹发消息了,他马上过来接你,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顿了顿,又往后嘱咐一句,“别乱想。”
一次性.交代太多,应悄来不及思考,顿了一会儿才说:“好。”
伏知时抬手碰了碰她的眼尾,哭得很红,也证明她很需要他。
那种被需要的感觉让他觉得两个人又近了一步,实在克制不了,于是俯身亲了亲她的眼尾:“回去不要偷偷哭。”
最后一滴泪打湿唇瓣,尝了尝味道,咸的。
姚舜禹动作很快,消息发出去没两分钟就跑过来了,他半小时前就接到应如梦的通知准备下楼接人,套外套的时候发现伏知时站在楼下,手张开抱紧他妹。
“……”
这个时候过去接人太不合适,姚舜禹只能坐在楼道等,心想她怎么有了男朋友忘了哥,有心事只知道找她男朋友,舍近求远。
越想越酸,酸得难受只能在微信上呛伏知时:你还要抱多久?
楼道全是蚊子。
隔了一会儿,伏知时回了两个字:下楼。
-你什么态度?你让我下我就下?
-那我把人带回家了。
-?你敢!
姚舜禹拖鞋都抡飞了就怕他真把人拐回家,出来的时候发现两人都在,他上前两步揽着应悄的肩往回带:“走,回家。”
往回走的时候给应如梦发了条消息。
-她没事,好得很。
玻璃屏亮起的浅光笼罩着坐在沙发边上的女人,精致的妆容卸去,露出疲惫和已显老态的面容。
-嗯。
消息发出去,应如梦闭上眼,心想今天话说得有些绝。
她一个人打拼多年,早已习惯强势,如果不强势,很多时候她的利益没办法得到保证,强势惯了以至于偶尔想要说说软话也拿捏不好分寸。
第二天收拾东西准备退房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应如梦过去开门,看到门口站着应悄,这孩子第一次主动抱她:“妈。”
声音仿佛带着潮气。
应如梦僵在原地,记忆里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刻。
以至于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不知所措:“小乐。”
“妈,我跟你回去办手续。”
应如梦愣了愣,还以为昨晚那些强硬的话会惹她讨厌,她已经做好一个人回去的准备,没想到……悬空的手慢慢抬起,手指搭在她肩头,轻声说:“好。”
转户籍的手续很麻烦,应如梦之所以急着办这件事,是因为一旦成年就不好转了。
“行了,身份证自己收好,户口本放我这。”
应悄接过身份证放好,回去的路上顺手回了条消息:办完了。
应如梦拉开车门坐进去,低着头看了好一会儿户口本,以前本子上只有她一个人,现在多了一个人,和户主的关系是:子女。
某种缺失的情感被这一页填补。
“以前上节目认识的哥哥还记得吗?”应如梦心情很好,主动找话题聊。
应悄:“……”
不知道应如梦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岂止认识,现在那个哥哥正在让她帮忙挑选壁纸,壁纸是她的照片,挑完壁纸,那个哥哥又在说梦话:毕业就订婚怎么样。
应悄直接锁屏,侧着脑袋往窗外看,不咸不淡地说:“记得,王烊。”
“我有次出差机场碰上他爸妈了,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应如梦说,“他妈妈很厉害,给我们一档节目牵线过赞助商,我说请她吃饭时间一直对不上,不是她忙就是我忙,今晚正好双方都有时间,你跟着一起去?”
应悄想了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