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暗处的大部队甚至没来得及动手,二中那帮人就先打起来了。
领头那个抡起红色塑料凳就往格子衫脑袋上砸:“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什么!你当我是什么!”
格子衫一脚踹上去:“为一个情字捅自己兄弟刀子,到底谁不拿谁当兄弟?!”
两人互相控诉,到最后发展成和各自玩得好的人互相帮着自己老大。
伏知时目不转睛地看戏,应悄拽着他的衣领往上提:“没什么好看的,回去了。”
“你怎么做到的?”
“两人同时喜欢一个女生,挑起内讧很容易。”那两个人已经打红眼了,互相不要命地攻击对方,应悄收回视线,继续说,“警察马上来了,打成那样,以二中的作风……毕竟是你娘家,你比我清楚。”
“那他们惨了,”伏知时嫌弃地摇摇头,“二中最擅长劝退,二中那个教导主任叫范泓,看似公正,实则有病似的,学生在阶梯教室乱啃他不逮,逮我一个找午休时间搓内裤的。”
“……”
午休时间本来就短,他找时间去水房搓内裤,结果被范泓一顿训。
内裤搓了一半都是泡沫,范泓不让他搓,必须得回去午休睡觉,他只能团在手里跑回去,上床睡觉的时候一肚子气,心想不搓我穿什么,昨天的换一面反过来穿吗。
他在二中一学期,最烦的就是范泓。
应悄发现这人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放得开,连搓内裤都敢聊了。
“很记仇啊,伏知时小朋友。”
伏知时:“我就是记仇。”
他突然弯下腰,温热干净的气息跑过来:“你知道我最记仇的时候干过什么事吗?”
“什么事?”
“去新疆送外卖。”
关于那天的细节他到现在都记得。
王傲华的厂子起来后,她不计代价地帮助整个王家,后来厂子倒了,那群忘恩负义的小人欺负她,伏知时当时表现得很平静,私底下却计划怎么去新疆找那个叔还是伯的儿子算账。
新疆离温州太远,他辗转好几天终于找到那人。
“谁呀?”随着一声问话,门开了。
男孩子眉眼没怎么长开,面无表情抬眼看人的时候充满攻击性,动手攀住门框的同时,他探身往里进:“你好,我是你爸点的打了么外卖。”
伏知时很懂父债子还的道理。
“打了么外卖全国各地都能送。”伏知时概括着说,“没送很久,因为王总被我气晕厥了,再送下去我怕她年纪轻轻被儿子气死,早逝。”
顿了顿,他又说:“有时候送外卖烦了会送快递,京东那个京尊达你知道吗?戴白手套、捧小盒子算是京尊达标配。”
伏知时说着说着笑起来:“找上门后我就说你好,你爸下单的烊尊达快递到咯,我就喜欢看他们惊讶茫然又带点懵的表情,特别好玩。”
“……”
应悄现在才明白他打架为什么全是技巧。
伏知时笑了半天,发现应悄没笑:“不好玩吗?”
“你送外卖送快递的那些人,多大?”
伏知时按照送外卖送快递的顺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有几个和我同龄,其他都比我年纪大,大个四五岁,七八岁,最大的比我大十七八岁。”
“次次都赢?”
“怎么可能。”伏知时诚实地说,“刚开始找同龄人练,练得差不多了再开始上难度,有几次被揍得爬不起来,蹲在花坛边咳血。”
那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伏知时完全不在意。
他懒得记自己被揍吐血的样子,只记那些他觉得好玩的,比如打了么外卖、烊尊达快递。
伏知时觉得自己是打了么外卖的创始人,也是烊尊达快递的董事长。
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正想笑着补充两句,就被小朋友撞上来的力道扑得连连后退。
很淡的香和她这个人一起扑进他怀里,伏知时很慢地眨了眨眼,意识到她在心疼自己,心疼那天蹲在花坛边咳血的王烊。
“没事,我没事啊。”伏知时抱紧她,低声哄她,“过去了,全都过去了。我家现在很好,我妈事业蒸蒸日上,我爸也从台前转幕后了,我……我也很久没有主动惹事了,都很好。”
应悄埋在他怀里没说话,伏知时拍拍她的背,又亲昵地蹭蹭她的头发:“可我真的觉得打了么和烊尊达超可爱,我以为你也觉得我可爱,糟糕,开屏失败。”
应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重点是这个吗?
“网上说我家乡话像日语,我之前放暑假去日本玩了两周,回来听邻居弟弟说我讲话很大佐。”伏知时蹭着她的头发,耐心地安抚,“你听不听?”
“听。”
伏知时酝酿了一会儿,凑近她的耳朵说:“嗯大大地西绪你。”
热热的气息顺着她的领子往更深的地方钻,加上他说话的声音和平时完全不一样,音调勾着往上翘,尾音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嗯大大地诶你。嗯诶应悄小朋友。”
温州人说话习惯把“我”说成“嗯”。
每个字的重音落得稀奇古怪,应悄被这人的大佐口音温州话逗笑:“你大佐口音太正宗了,正宗得我想抗日,中华儿女骨子里的抗日情结。”
伏知时揉揉她的头发:“冲啊,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操啊。
那点乌云彻底消散,应悄也是松手后才回神,怎么哄人那个变成了伏知时。
明明是她心里觉得难受,想哄一哄伏知时。
“不过……”伏知时说,“我刚才说那两句,你听得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