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肯定知道啊。”卓越其实不在意两人什么时候确定关系,九班都知道这两人早晚的事,他刚才戳破也是一时嘴快,“……我就是想说这回去你姨摊儿上别不收钱啊,她不收你也得劝啊,不然下次都不好意思去藏拙小吃了。”
“劝不动啊。”应悄说,“只要我带去的她就不收钱。你这样,下回私底下多照顾照顾她生意,你自己去她还是会收钱的,她又不傻。”
苗玲这人有时候很抠,冰箱里的菜变味了也得放微波炉里打热然后拌饭吃了,有时候又很大方,应悄几次带着大家在藏拙小吃聚餐,苗玲死活不愿意收钱。
有一次,苗玲问她:“怎么样?你在你那帮同学面前是不是特有面儿,我‘歘’一下给你同学上十几样吃的,牛不牛?”
“有面儿,我现在特有面儿。”应悄附和她,“牛,你特别牛。”
她一夸苗玲,苗玲又不好意思了:“嗐,有面儿就行。”
苗玲朴实无华的爱刺激得她差点改口叫妈。
藏拙小吃。
身材略显臃肿的女人在小吃摊前忙成了陀螺,她的小吃摊卖得杂,什么烤串凉皮麻辣烫,什么鸭血粉丝牛肉汤……一个小吃摊如果拆开卖,她一个人就能承包整条美食街。
“……对,推迟了,原来说前阵子就办,结果为了迁就那帮高三生调到暑假去了。”卓越吃串吃了一嘴油,“老查也是够新潮的啊,连生前葬礼这种时髦点子都想得出来。”
应悄没参与话题,前阵子老查邀请补习班的同学参加生前葬礼,本来说办个小型的,结果消息没捂住传开了,大家觉得好玩儿,都想去。
老查就说愿意来的都来。
于是整个三中差点倾巢而出,最后让老查摁住了,说等暑假了再办。
办场大的。
“悄,你去不去。”柯宁说,“咱班就你没个准信。”
“说不好,到时候看。”
一聊起这个话题,应悄就忍不住想起蒋凤。
蒋凤这个名字听起来像女的,却是她的爷爷。她爷爷生前是干殡葬行当的,擅长锣鼓镲,给别人吹吹打打了一辈子,他也想试试自己筹办一场生前葬礼。
结果那场生前葬礼成了咒,办完没多久,他就去世了。
蒋凤走的那天,正好是大年三十,家家都在张灯结彩,只有姚家挂上了白幡。
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偶尔想起来还是会心颤。
她低着头吃米线,视线里横过来一只手,伏知时手指钻进拉环上下一撬,开好的橙子汽水推到她面前。
“喝点儿甜的。”
捞米线的筷子没拿稳,米线从筷子中间滑进碗里,她没说话,突然觉得心里没那么苦了。
起皱的情绪被一点点熨帖平稳。
……
大家吃完就散了,应悄留下来等苗玲结束,其他人都走了,伏知时磨磨蹭蹭不想走。
“你想干什么?”
伏知时背过身挡住苗玲的视线:“百度上说‘一下’差不多是两三分钟……”
“我姨在。”
“所以我把她挡住了,”伏知时朝她伸手,“她使劲踮脚也看不到你。”
应悄怀疑他在内涵苗玲的身高,苗玲确实矮,一米五六差不多,踮脚够呛,站板凳上估计行。
“牵我。”
“别。”应悄说,“等你什么时候做坏事不红温了再说,一会儿牵完红温着出去,你当我姨傻吗?”
伏知时想反驳,但又找不到理由:“欠着?”
“欠着欠着。”应悄碰了碰他衬衫上的珍珠,觉得拿珍珠当纽扣的设计挺新奇,她松开珍珠,“快走吧你,我姨真要怀疑了。”
终于把人赶走,应悄帮着苗玲收东西,隔了一会儿,苗玲突然问:“谈恋爱了?”
“别造谣我。”
“你那同学,”苗玲指着伏知时的背影,“几步道过个马路的功夫回了两次头。”
“你盯他看了啊?”
“怕他走路不看路被车撞呗,不然我操那心干嘛。”说着,她又想起一个证据,“而且,他那个企鹅是你的吧?谈了也没事,你姨不是……”
“现在没谈。”应悄截住话题,“以后再谈。”
“哦。”苗玲收拾好东西,拧着车把掉头,等应悄坐好了以后,她加速开出去,风吹起她的头发,她在飞速倒退的光景里看着应悄,大声说,“姑娘眼光真好!你带来那帮人里数他最出挑!身段也好!学舞的吧?姨打眼一看就知道!以后是个角儿!你不知道,我以前有个老板她老公也是跳舞的……天鹅你知道吧?跳天鹅舞的!那身段,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带来这人……”
“……那叫芭蕾舞。姨,别看我,”应悄开始紧张了,“看路,你看路。”
到家后,应悄洗完澡就上床了,后腰垫着两个枕头玩手机。
-你掉窨井那回,也没看路吗?
关掉静音模式的手机响了。
-不算吧,附近没亮灯,有灯照着大概掉不下去。
伏知时回想那次,有没有灯照着他可能都得遭遇那一劫。
命中注定。
他等了二十分钟,没等来应悄的消息,握紧的手慢慢放松,手机滑到枕头边,恰好亮起来的屏幕被枕头挡住了。
微弱到容易忽视的光浅浅地笼罩他。
-下次走路看路。
-我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