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比寒窗苦读十年,一朝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好不容易中了榜,还没来得及享受享受,就又得重积跬步,从九品芝麻官一点点艰难爬行。
原来誉满天下的神界也好这口——怀罪默默记下,决定回去添油加醋地告诉比祁,让他对神界的憧憬狠狠破碎一回。
“成神很难吗?”她问。
怀罪的本意纯粹只是想打听这件事难不难,然而纯朴的言辞配以天真无邪的神情,无端生出几分反问的意味,不小心戳到了仙家们脆弱的肺管子。众星君眼前一黑,扶额差点没缓过来劲,险些在这个美不胜收的地方就地坐化。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上生星君掐着人中站定,难得以一副正经的姿态说话:“自然是难于登天!自上回碧霞元君放弃成神自请入冥界,迄今已经一万余年了!”
碧霞元君?这个怀罪可太熟悉了!泰山君的那位鼎鼎有名的独苗女儿嘛!
不过也都是很久之前的身前事了,怀罪也只零星听过几耳朵。长这么大,在冥界待了这么久,怀罪还没见过这位碧霞元君,主要是怕提了会令泰山府君泪洒当场,他年纪这么大了,面子得省着点丢。
据说,当年泰山府君含辛茹苦把女儿拉扯大,出落得那叫一个亭亭玉立天资过人。由于冥界不受待见,泰山府君好不容易才托关系,把女儿送到仙界的天空山黄花洞修炼,女儿也很给这个老爹争气,万年之后,成功拿到了飞升登入神界的资格,泰山君搁家里欣喜若狂,但嘴还没来得及咧开,就收到了碧霞元君放弃飞升打算回来建设美好冥界的轰天消息。
如今的冥界已经好了很多,尚且不受人待见,那时的冥界更为人所不齿,满目疮痍遍地混沌,还时常有恶鬼为非作歹,名声极差,无疑是六界最不堪多提的地方。
听说,这对父女当年为此吵了好大一架,闹得后土娘娘几百年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天天顶着一双乌青眼圈曳地游走,如被吸干精气的野魂一般。
后来,父女俩吵不出新花样了,碧霞元君也口干舌燥,干脆请任去处理人间的相应事务,甚至直接求到了怀罪的姥姥的姥姥的姥姥跟前。再后来,父女俩似乎就没再见过面了,只听闻碧霞元君在人间干得风生水起,小日子也很惬意,闲暇之余,还会帮送子观音干些添儿添女的热心差事。
泰山君自是不肯服输,但迄今为止似乎只反击过一回,那便是把“泰山娘娘”的名号散播了出去,企图对女儿进行一番旁敲侧击。这个名号比“碧霞元君”更加朗朗上口,久而久之,人们便也多称此名号,鲜少称她为碧霞元君了。
但说到底不过是把无关痛痒的软刀子,一个名头而已,碧霞元君并不放在心上,任由自己的老爹瞎折腾,依旧我行我素,敌动我不动,直至今日。
苍舒星君听闻过往事,虽然敬佩,却也不免痛心:“碧霞元君的觉悟着实值得称颂,但只怕……只怕一番傲气惹怒了神界,以至于万年来,没有一位上仙成功入神境……”
“浑说什么……”柳下星主耳疾手快,赶紧捂住他的嘴,“当心……当心……”
后面的话不好说出口,但众人相视一眼,心里各自明镜一般——当心神界一怒,将封神榜改得再小些。
啊,原来神界还小心眼——怀罪又默默记下了。
满堂愁容,独她一人乐在其中。
“该说不说,怀罪妹妹的运气是极好的。”扶风星君道,“一年前曾降下神谕,我仙界将再有飞升,算算日子,就在这几天了。”
闻言,怀罪心中一喜——有热闹看了!便问:“我们都可以去吗?”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扶风星君笑出了声,怜爱地摸摸她的头,“我们修为不够,还远得很呢……”
亲昵的举动令怀罪发丝一颤,当即挪开脚步,两手严严实实地捂着自己的头顶:“我不是狗!”
反应出乎意料得大,扶风星君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尴尬地笑笑之后,又尴尬而不落痕迹地收回来,佯作很忙的样子四处探看,接着说:“其实不然,如今最有希望能够飞升的,也不过四位仙人而已。”
怀罪忘性大,又凑上前几步,好奇发问:“哪四位啊?”
“紫薇星君、葛仙翁、紫虚元君和二徐真君。”
“哦……”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思忖半晌,抬眸,殷切的目光扫过去再一次童言无忌道——
“南斗宫一个也没有啊?”
一语出,杀人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