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从父亲手里抢过笔,依葫芦画瓢,跟着写,小家伙很会举一反三,又在底下写了全名“李奇”。
跟着写“王馥”,挨着“王馥”边写边念,“阿娘”,又转到‘李奇’旁边,“阿爹!”
秦烟心脏刺痛,连忙偏开脸,阻止眼泪流出来。
多写几个字时安便没了耐性,要去找会比小猫小狗小兔子的公公玩儿,恰好左卫大统领前来求见,李奇便让秦烟带着时安到外面去。
秦烟拉着时安出门时,与大统领错肩而过。
左卫负责京都治安,她注意大统领脸色严峻如铁,眉头深锁,莫非是皇城里发生什么大事件了?
还不等秦烟走到门口,时安滋溜一下跑出去多远。
“陛下,御史台监察御史邓卫民,死了。”
秦烟背脊一震,腿上力气被尽数抽走,再没办法往前踏出一步。
“怎么死的?”
“你说谁死了?”
李奇和秦烟近乎是同时说出口,秦烟脸色煞白,目光显得有些呆滞,她一步一步往回走,走到大统领身侧,伸手按住了他小臂上冷硬的臂甲。
“邓卫明死了?御史台的邓卫明?”
大统领脸色有些尴尬,秦烟的手紧紧捏住他的臂甲,他挣也不是,不挣也不是。
李奇低喝,“秦女史,不得无礼。”
秦烟置若罔闻,“他怎么死的?”
大统领看了看李奇,得到李奇的眼神示意,道,“他的尸体在城外树林里被人发现,身中十余刀,身上值钱物件不翼而飞,应是遇上了劫匪。”
秦烟哀恸之下,神思仍旧敏捷,“胡说!天子脚下,什么劫匪敢如此猖獗?”
一番质问令大统领垂下了头,北卫护卫皇城治安,现在发生了这样恶性的案件,北卫难辞其咎。
“秦烟”,李奇加重语气唤了她一声。
秦烟松开手,嘴里喃喃念叨,“劫匪谋财害命!”
“站着太累,放他好好回去躺着,低调些。”
休沐那日父亲说过的话如同咒语一般响彻脑海,秦烟想到一个可能,感觉一瞬变幻天地,自己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浑身的血都被冻凉了。
她往外走出两步,便撒开腿跑起来,跑出李奇若有所思的目光,跑出游廊,在东宫门口抓来一个宫人,“王太尉可有出宫?”
宫人闷头闷脑回道,“刚从东宫离开,现在应该走到永安门了。”
秦烟转身就跑,穿延善门,过奉春坊,是通往永安门最近的路线,一路上她跑得很累,但一刻也没停下过,最终在永安门外的甬道里截住了马上出宫的王岩。
她伸出双手一把抓住王岩宽大的衣袖,颤声质问,“是你对不对?是你干的?”
王岩目光凌厉,用力甩开她的手,厉声斥责,“你在说什么?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公然于皇宫大内奔走,言行无状,你自己不要脸面也别牵连太尉府。”
秦烟恨透了这些勒得她透不了气的冰冷规训!
仰着脸厉声道,“十年寒窗苦读,十五年登科入仕,是光耀门楣,是为民谋福祉,不是来做政斗牺牲品的。”
乍然间,王岩目光阴狠至极,反手甩了她一个耳光,秦烟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王岩方才甩秦烟耳光的手紧攥成拳,手臂上奋起道道青筋。
远处有宫人见到甬道里的场景,隔着老远就回头折返,宁可从旁绕行。长长的甬道中便一直只有王岩与秦烟二人,再无他人敢来。
王岩居高临下望着趴伏在地上的女儿,声气森冷,“为父做了什么,还轮不到你指摘,守好你的本分,不要再做让为父失望的事。”
王岩离开后,秦烟独自在甬道里待了许久,有宫人见了,无一人敢过来搀扶。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后知后觉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手肘支地,奋力坐起来,一仰头,就看到了前方的李奇。
站在不远处静静凝视着她,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他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