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木门打开又阖上,方誉眼波微颤,低低喃了声:“对不起。”
让白乐妤受了委屈,她什么也没做错,怪只能怪方誉带有完整记忆来到洄游虚境,他能放纵白乐妤,却绝不能放纵自己。
潜水极消耗体力,方誉洗了把脸,在厨房挑拣了会儿食材,不满意地从两人共同放钱的罐子里倒了些钱,去市场买了两斤排骨一斤五花肉。
他将五花肉剁碎,装在碗里和莲藕碎及其他调料等混合,细心地搓出一个个肉丸,往灶膛里塞进干燥的木柴,再折了把干草用火折子点燃,放到木柴上。
高温熏得方誉手指泛红,他看着,似回忆起被热水烫到的时候,停顿了下,揉了揉脸,站起身。
方誉向来能控制好他的情绪,无论如何有些事不能开头。
他掌厨烧了排骨、烩了肉丸,用剩下的蔬菜给自己炒了盘杂蔬,估摸白乐妤回来不会早,拿干净的盘子将排骨和肉丸盖起。
方誉独自执箸用餐,平日不在意的素食,因为和他一起吃饭的白乐妤不在,变得没滋没味。
收拾好碗筷洗漱完毕躺到床头时,外面的天已变成黑色,云雾厚重,弥漫着凉,方誉盖上泛白的被子,床上还放着白乐妤平时看的话本,他拿起来。
洪霊时代不该有话本,就像这个时期用的钱应是贝壳而非银两一样,均是修士们意识影响的产物。
本子是白乐妤意识创造的?
油灯昏黄的光线中,方誉翻开书页,书中描绘了一名女子为报仇不断扩大队伍的诙谐旅程。
有一页折着,是白乐妤看到的地方。这一章节,讲述主人翁遇到了一名长相优异的和尚,和尚劝她出家,她反将对方绑回家,缚在椅子上,往和尚头上倒生发液,逼他吃生发丸……
部分描写特别细致,跟真实发生过一般,方誉摸了下发凉的头发,在阅到主人翁提笔要往和尚的光头画避火图时,经不住单手捂住脸,无可奈何地笑了。
他见识过白教主,也了解白朋友,可白乐妤比他认知得还要更丰富,书能看完,白乐妤永远读不完。
霍嚓一声,窗外夜空被雷电打亮,紧接着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下来,狂风骤起,吹得树枝倾斜。
方誉心也吊起,不过魔将众人拉进洄游虚境是为唱戏,是戏文就有生旦净末丑之分,他观察了几日,他和白乐妤都是不重要路人,按部就班过日子当应会平平安安。
雨下得越来越大,斜风将窗子都砸模糊了,雷声阵阵,仿佛无休无止。
无比漫长的等待中,方誉想起白乐妤说,“亲她一下,她就留下”,骨节明显的手指攥起没她在一点也不热的棉被,就算这个时候问方誉,他也不会应的。
不会出事。
能有什么事。
他们可是路人。
“白家相公!”院外的门被焦急拍开,屋外响起混乱的脚步声,“方先生!出事了!出事了!”
方誉近乎踉跄地跳下床,几名采珠女搬着昏迷的白乐妤进来,他赶紧推开棉被,让她们将她放在床上。
她身上湿漉漉的,都是海水,发间还挂了几簇海草,脸色白得让方誉心揪。
采珠女道:“鬼天气,说变就变!阿妤被卷进了暗流,我们怎样找啊都找不到,等上了岸,她已经在滩上躺着了,可怎么也叫不醒!”
方誉根本没听,用力按压她的胸膛。
采珠女们七嘴八舌:“没用的,我们试过了,她都没多少气了。”
“闭嘴!”
印象中,白家相公是学堂的教书先生,平易近人,举止有仪,何曾见过他如此失态的凶相?
方誉忘了一件事,以他的品性绝不会觉得合理的事:因为是不重要路人,所以可以随便死。
意识形态的死亡也是死亡,甚至比肉-体更加彻底,这一刻,方誉深刻感受到了洄游虚境的凶险。
他方寸乱了套,方誉从小就是修真者,修真者救溺水者用法术就好了,哪学过凡人的急救措施,他胡乱按着,也顾不上男女之防,捏住白乐妤鼻子,往她嘴里渡气。
“咳咳。”即使被锁住记忆,白乐妤也是白乐妤,被乱折腾一通,她潜意识气醒了,咳出堵塞呼吸的海水,还没睁眼,先被人抱住。
方誉大力将她埋在怀里,唇落到她的头顶,整个人都在抖:“对不起。”
他用亲一下做了道歉。
其实溺水也不是他的错,白乐妤听着方誉胸腔混乱的声音,不知道这是一个满心阿弥陀佛、曾多次将她触碰之处剐除的佛修,经历了多少折磨后在主动破戒,还趁机往上爬:“就这?”
“哎呀。”采珠女们你看我我看你,露出心领神会的眼神,“既然阿妤没事,我们就走了,走走走,门我们关啊!”
门关上了,方誉抱着她,哑着声音道:“你说的,亲一下。”
窗外的雨仍在噼噼啪啪下着,白乐妤瞄了眼,昂起脸:“那是之前,现在涨价了,要亲到雨停为止!”
她直接捧住方誉的脸,先行送上亲吻,指尖都勾弯了他的耳垂,劫后余生,从方誉那里她迫切地汲取力量。
唇齿间漫着海水咸味,方誉唔了好几声,采珠女善于憋气,他可不善,被亲得呼吸紊乱,头昏脑沉,手都抠住了床板。
他又一次为白乐妤下移了底线,因为不想她担心,不阻止她亲他;因为不想她难过,在生涩地尝试回应。
方誉的回应很少,但每一次都无比温柔,他让白乐妤撬开了他的牙关,让白乐妤予取予求,只是很偶尔地从她那里偷一点点呼吸。
白乐妤移下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指,放到腿上。
“别乱来,你才刚溺过水。”方誉触电般移开手。
“咳咳。”白乐妤松开他的唇,低着被海水浸湿的睫毛,摸着胸口,可怜兮兮咳嗽,“好疼哦,你不会将我胸骨按断了吧?”
“真的吗?”方誉一惊,担忧席卷了他,去解她的衣服,抬头撞见白乐妤笑弯弯的眼睛,喉结都红了,明知她大可能在撒谎,还是不放心地想看看。
这一刻,朋友和爱人的界限模糊了。
这时,门猝然被撞开,门口圆真眼珠瞪得圆圆的:“你俩在干什么!”
白乐妤:“爹。”
方誉: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