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溪无意识地左拐,顺坡下到政府的那个食堂,穿过高阔森严的厅堂,来到了近江的下街。
秋天的芙蓉花该开了。
季小溪向来喜欢芙蓉花,或许只是因为幼年时见过开得灿烂的花,就只有爷爷后院的芙蓉。因为梨树太高,开花了也看不见。只有芙蓉花,才及人高,却开得绚烂恣意。
季小溪往左拐,想去看看吴星洛在家没,却发现她们家大门紧闭,洗水木门上铁环紧扣,想是不在家。
季小溪只好向右拐,顺着老街一路随意走去,她对这一带一点也熟悉,总觉得这一批旧房的主人神秘而令人向往:因为这一带,要不就是门开着,里面幽暗沉郁,让人看不清实景;要不就是大门紧闭,雕窗积灰甚厚,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主人早已不在的感觉。
不知不觉季小溪就快走出这条街了,有一所房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幽暗的门厅里一个长而直的柜台后面依稀立着高高的柜子,暗棕色的柜子由无数小木抽屉构成,看样子是药房的多宝格,但主人却不在。
“要是有人来看病倒好,还要到处找医生。”季小溪暗想。但她的目光却情不自禁地移向了与之相对的门厅后门,那张后门就如同通向仙境的光之门,因为虽然门只有小小的一张,你却能看得见门里那灼目的繁花,极目皆是锦幛的芙蓉花,叶子绿得肆意,花红得张扬,被幽暗沉郁的环境一反衬,像是梦境一般。
季小溪被这个梦境吸引了,她的脚不受自己控制走进了门厅,走向了那张后门,虽然心里在不停地警告自己:季小溪,你在干什么?主人不在,乱入是谓贼,你还不停下?
但她的脚步却停不下,终于走过了那道门,看到了那个后院:豁然开朗的庭院,白玉栏杆围起的尽是芙蓉花,那两侧的花开得妖妖灼灼,把栏杆遮得密不透风,让人无法看见栏外的河,河对岸的山。却正因为看不见,让人想要扒开锦幛看一看。
还好主人在两屏锦幛里留了一条通幽的曲径,季小溪顺着曲径走了过去,看到了河,也看到了河对岸的山,更看到了沿河而坐的那个少年,他正在手捧一本发黄的书倚栏细读。
身后的栏杆,河水,青山,身前的芙蓉花,把他的眉眼映衬得如诗如画,微蹙的眉尖若有所思。这眉尖,季小溪永远不会认错。
“邵杰?”季小溪喃喃自语,神情似悲似喜。
一直知道邵杰家在近江,却从不知道邵杰家就在离她不过两百米远的地方。此刻竟能见到,季小溪有种珍宝失而复得的欣喜,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时木立失语。
邵杰也抬起头:“季小溪?”他的眼睛微睁,长长的眼尾此刻也因为惊讶而弧度略扁。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几分钟没说话。
最后打破沉寂的还是邵杰,他展颜一笑,轻松地把书一卷:“怎么?不知道这是我家?”
季小溪像做梦一样点点头。
邵杰扯过自己坐的椅子,笑着对她道:“过来坐,这里可以看到江水,空气很清新。”
季小溪一步一步蹭了过去,犹自在梦中。
直到坐了下来,就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脉脉的江水在脚下流过,绿得发蓝,深沉而神秘,落下的芙蓉花瓣却毫不在意,悠游自在地漂浮在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