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隔间。
“……差不多,就是这样。”
朱翘坐在椅子上,两只手规矩的放在腿上,坐姿较平常板正一些,没那么大大咧咧。
她将这些日子从环溪城各个渠道探听到的关于段家的事情,写成册子呈给了祝遂。
有些为了赶路没来得及写上去的,刚刚简要口述了一番。
祝遂坐在书桌后面,翻看着册子,一时整个书房只有纸张翻动的轻响。
他将册子仔细从头看到尾,然后合拢。抬头,对着朱翘温和一笑,
“麻烦你了。”
“哎,哪里的话,村里本就要送货去城里,顺手的事儿。”
朱翘摆手,爽朗一笑。
她是这么说,祝遂却没有就这样信了。
哪怕他不理俗务,也知道,最近新一批药材还没到采摘的时候。
村里应该是开了公库,将里面妥善保管,准备陈放延长年份提高价值的药材,来帮他探听消息了。
而关乎每年分成这样的大事,放在竹节村,得一半以上的人都同意才行。
祝遂眼中柔和下来,放下手中的册子,简单问过村里的情况。
朱翘在村里有些威望,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经她的手,哪怕离开几天,村里的事情也是尽在掌握。
祝遂问到她熟悉的领域了,她很快放松下来,事无巨细恨不得将村里一年的打算都说给大人知道。
二人聊的很是融洽。
但是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新开的药田上。
朱翘没收住,哪怕反应很快,很巧妙地圆过去了。
祝遂也很快发现了问题。
直接忽视她试图转移注意另起的话题,
“试验遇到阻碍,为什么不来问我?”
朱翘讪讪一笑,大人太敏锐了。
“最近丰收忙,没顾上。而且,遇到问题,就该多思考,试验哪能不遇到阻碍嘛。”
最近村里新种下的药田,是遇到些问题,但是大人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怎么能因为这么些事情就劳烦大人?
再说了,大人都将知识交给他们了他们还遇到问题就来求助。
别管村里老人骂不骂他们了,就是他们自己,都臊得慌。
看她那副神情,多年的经验让他很快明白这些人在想什么。
祝遂眼中无奈加深。
也不知道竹节村怎么教的,每一代都是如此——磨着要为他立牌有时间,村里遇到麻烦,便没有一点时间来问了。
但不可否认,祝遂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连带脸上的病气都散去些。
他其实也明白大家是怎么想的——前段时间看他倒下,和使灵一样受了惊吓,心中愧疚,怕他又操劳过度。
叹了口,祝遂抽出一张白纸,拿起一旁搁在桌上的毛笔,一双温和的眸子望向朱翘。
“我才回村,也不了解,要不……”
祝遂挑了挑眉,朱翘声音降低,说不下去了。
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一咬牙,挑了几个主要的问题。
大方向有了,便省去那些零零碎碎的问题,浪费时间。
“继续。”
祝遂笔走龙蛇,抬头望了想跑的人一眼,
“直接全说了,等我问,一问一答更费时间。”
朱翘咽下告辞的话,扫过祝遂浅淡的唇色,加快语速。
祝遂的医术和侍弄药草的经验,是村里人比不得的。
朱翘刚起个头,他便知道问题所在,只挑关键的问了,便几下写下解决的方法。
所以等朱翘小心地接过那写满解决方法的纸,一看才过去一炷香的时间。
祝遂脸上带着疲色,按了按太阳穴,
“按照这样,差不多能成活,后续遇到别的问题,实在解决不了,就记下来,等我回来。”
朱翘正仔细收好那张纸,闻言一愣,大人要出门了?
祝遂撑着头挥挥手,朱翘也没多问,冲祝遂行礼,起身轻轻将门合上。
走到拐角处,扶着栏杆,忍不住回头望向还点着灯的房间。
从房间散发的暖光,明明很远,但她只是站在这里,全身都似被照耀了。
她还小的时候,还没觉醒血脉的时候,大人就是这副模样。
而现在她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大人还是这样。
大人一直待在竹节村,有时住在小楼,有时住在山谷。
住在小楼,村里人便会想着法子为大人立牌。
小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不愿意,要是她,估计会可开心了。
有数千人希望供奉自己,甚至愿意签订契约,今后子孙后代皆是如此。
到时候修炼可不只是事半功倍。
而当大人住在山里,村里人时时念着,每逢过节都会偷偷拜。
哪怕知道没得到正主同意,没什么用,但是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时至今日,她依旧不知道大人是怎么想的。
明明在这边待着,看顾了竹节村几代人,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却不肯收一点好处。
但是,朱翘没再去想了。
她捂住心口,闭上眼,虔诚地如往日那样祈福。
随着长大,历经世事,她逐渐明白村里老人为什么会那样狂热了。
她也愿用自己的性命来守护大人。
不管大人将要去往何方,他们竹节村会静待大人归来。
想到朱安说的暗中打听大人的存在,朱翘睁眼,眼中闪过暗芒,朝外走去,脚步坚定。
不管是谁,妄图伤害大人,他们都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而他们也会成为屏障,将一切心怀不轨之人拦下。
随着走远,朱翘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
“阿秋,阿秋——”
拾·“心怀不轨”·光,揉揉鼻子。
奇怪,他也不冷啊,甚至盖上这床被子,还热的发汗,但是怎么打喷嚏了。
不过,他还是起身将窗户合上。
可不能着凉了,到时候过了病气给阿遂便不好了。
他动作一顿,突然想到,
“对了,二楼的窗户关了吗?白天通风还好,晚上大开着,阿遂着凉怎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