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行至黄泉河畔,酆都大帝在前,宸绛与诸位天兵将士位于其后。
通行结界显现,有守门大将验明身份,迎众人入天域。
宸绛此前入人界的藏蓝法袍在魔雾破阵时已有污损,此次进入天域便直接进殿述职议事。
临行前换上一身缥碧色长袍,似群山之中一抹柔和的青绿,似湖泊中蕴藏的一方碧绿玉石,淡青色软纱外衫覆在长袍上,柔和了宸绛本身的冷清气质,更添了几分温和。
旭泱紧随其后入殿,单螺发髻将长发束起,额间花钿如红玉点缀,身披的狐裘到天域地界后边已脱下,上身穿戴月白织锦褙子与桂黄帔子,下着一条茶红交窬长裙从腰间散下褶子,即便是头次踏入这天域,倒也不见半分惧意,仪态端方,明媚颀长。
因不是寻常升仙觐见的时节,天帝高坐殿上,先是与酆都大帝及宸绛等赐座,而后垂眸望向堂下身着人界装扮的女子,略微凝神,沉声道:“宸绛,这是何人?”
宸绛起身,淡然回复:“天帝,这是下臣前些时日在凡界历劫时所识女子。”
天帝蹙眉思量道:“既如此,你熟读天界规矩戒律,为何带这人界女子上殿?”
宸绛平静说:“天帝,下臣身为神君,本应时刻遵守天道,但臣此次下界,云国皇太女与我有恩,未免因果相应,以致修行有碍,故而与她同归。”
旭泱已经看过方才的礼节,故而颇为恭敬地行了天域礼仪,待获得回应起身后,这又补充道:“天帝陛下,臣女从前在云国有幸为皇家女,又承蒙天域照拂,得以相识宸绛神君。臣女自知在天帝您的眼中,或许凡躯寿数短暂,乃是蜉蝣般转瞬消散,臣女未曾期许与神君有什么情缘,只是臣女不是见死不救之人,故而得知神君有难,便去搭救。”
天帝微微颔首,又带了几分威压问道:“那你此行上天域,并不是原本飞升之时,可知罪?”
旭泱双膝跪地,而后行礼说道:“臣女搭救神君之后,或许天道开恩,降下福泽,这才给了臣女飞升的机缘。臣女初次上这巍峨天宫,并不知天域规矩,还望天帝开恩。”
天帝见她口口声声用这天赐机缘做借口,又一副低头认错的模样,倒是不能挑什么错,此刻她虽还是人界打扮,不过既然能通过天域界门大将验明身份而后放行,便也证明了她所言为真。
天帝低眉思忖许久,而后才做了决定,他略带不满道:“既已入了天域,便要尽早学习天域的规矩才是。念你初犯又是新来的仙子,此次便免了责罚。风息,带她去登仙籍,领她去戒律司一趟,学学规矩。”
待那名名唤“风息”的仙娥低眉应下后,天帝这才望向坐在下首的青衫神君,问道:“这番处置,宸绛认为如何?”
宸绛抬眸看向他,露出一抹温润的笑意,朗声道:“天帝公允,下臣认为极好。”
天帝半是惋惜半是惆怅,与近侧落座的酆都大帝叹声道:“虽说天域规矩繁多,又不许重情耽误修行,可你瞧瞧,这神君虽然修为不错,与这七情上却是少了心窍。”
酆都大帝想了想人界的情形,又看向天帝,心知这人界皇室女与神君如今的纠葛缘分,怕是与人界两次失序脱不得关系,而今神君能度过情劫,这旭泱又飞升成仙,应承神君之事也是酆都本应弥补的责任,有这关键的两人破局,也是酆都欠了一个人情。
如若任那大魔突破封印之塔,借着人间失序的机会,将人界捣的天翻地覆,这结局,恐怕不止折进去一个神君了。
此番还有挽回的机会,却也是殿中这二位丢了几回性命换来的机会。
酆都大帝便也开口道:“此次得宸绛神君相助,本帝想着,以神君的性情和能力,今后恐怕有大造化机缘。左右不过是飞升了一位仙子,我阴界命簿也记得清楚,这仙子的功德深厚,十世善缘小小年纪便能飞升,已是不易。天道既已允准,不如顺势而为,今后好好在天域任职倒也罢了。”
宸绛面上依旧平淡,似乎二人所谈与他并无多少干系,待酆都大帝落下话音,这才秉礼回道:“多谢大帝美言,下臣今后亦会督促她尽责任职。”
酆都大帝缓缓捋过胡须,眸光幽微:“本帝多言,还望天帝不要嫌我多事才好。”
天帝眉间皱成了川字,天兵天将均在,又不能拂了酆都大帝的面子,故而回道:“怎么会?大帝所言,亦为本帝所想。虽是如此,天道不可违逆,天域的规矩也要守,虽免了这女仙的过错,可宸绛你既然知晓规矩,虽然本帝看重你,明知故犯也该降下神罚,否则今后诸位神仙再犯,岂不是本帝不公?”
旭泱听见这番话,想要开口,却发现如何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却见宸绛行走至她身侧,亦是跪地行礼,叩首道:“多谢天帝。”
天帝垂下眼神望向堂下二人,辩不出什么情绪,而后笑着与酆都大帝道:“倒是让大帝看了这次的闹剧,这般,劳烦大帝亲自走着一遭,奏疏我已看过,此次平定祸乱也是喜事一桩,今夜设宴,大帝定要与我畅饮一番。”
酆都大帝与他共事万载,焉能不知这话中未尽的意思,他也笑着回道:“既如此,那本帝还有要事,便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