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楼收拾一下东西。”
*
冰凉的流水淋在掌心,沿着指缝滑到指尖处再重重砸进水池里,时缈垂眼修剪着花枝,时不时回应几句身旁两位男嘉宾的话题。
许是她一出场给人的感觉就十分温柔娴静,因此即便她此刻话语不多,也没人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分手六年,即使时缈人在国外,也难免在各种媒体软件上刷到许钧闻的消息:
他的数字专辑又拿到了销量榜第一名。
他的代言广告挂满了街巷。
他的某首歌再次拿到了“年度最佳歌曲”奖。
……
她的世界里,处处没有他,却处处都是他。
时过境迁,时缈原以为自己的心情不会再因为这个名字而产生起伏波动了。
直到今天这场意料之外的重逢,令她不得不承认,她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洒脱。
毕竟当年那样赤忱热烈地相爱一场。
但时缈还不至于自恋到认为许钧闻接下这个综艺是因为自己。
她猜测,许钧闻大概率不知道自己会参演这档综艺。
按照他的性子,如果知道当年与他断崖式分手的前女友也在这个节目里,应该是宁肯再次赔付违约金也要离她远远的才对。
时缈心底甚至有些暗戳戳地期待许钧闻会主动解约退出节目录制。
“这几瓶花要放在什么地方?”
时缈飘远的思绪被周璨的声音拉了回来。
“客厅放一瓶吧。”白景川似乎看出了她短暂的走神,主动提议。
周璨不甘示弱:“我觉得餐桌上也能放一瓶。”
时缈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花瓶上,思索几秒:“我把这瓶拿去星空房吧。”
星空房。
顾名思义,是用来看星空的地方。
别墅屋顶露台上,节目组特地用玻璃搭建了一栋透明阳光房,白天嘉宾们可以在里面晒晒太阳喝喝茶,晚上则可以透过透明的天花板览尽头顶的星光。
只不过按照节目组制定的规则,星空房每次只能有两名嘉宾进入。
男女不限。
这意味着嘉宾们既可以把这里当成是一个异性约会的好地点,也可以把它作为好友谈心的秘密屋。
下午众人一起参观别墅时,时缈记得这个星空房里是没有鲜花装饰的。
这瓶花恰好可以摆去那里。
“那我和你一起去!”这回是周璨占得了先机,率先向时缈发出邀请。
时缈得体地婉拒:“快要吃晚饭了,咱们分头行动吧。”
——她记得,去往星空屋的那条路上,有个拐弯处是没有摄像头的。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急需一个人冷静调整一下。
傍晚,残留在天幕尽头的余晖落下来,将整个别墅涂成金黄色,一只蜻蜓闪动着翅膀飞过时缈的身边,逗留在花瓶上方打了个转的时候留下一道影子,仿佛它曾在她的肩头停留片刻似的。
环顾了一周,确定了节目组真的没有在这个角落安装摄像头,时缈这才放松下来,大喇喇地抱着花瓶靠在墙壁上,深深地吐了口气。
前段时间在团里没日没夜连轴转地盯排舞剧都没有令她这么疲惫。
许钧闻只在她面前出现了五分钟,就让她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和许钧闻有任何交集了。
但人家现在已经是大明星了,想必也不想和她有任何牵扯吧。
如果能井水不犯河水地过完这一个月就最好了。
时缈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整理了一下复杂的心情,起身继续朝星空房走去。
却在转过拐角,看见了同样站在摄影机拍不到的角落,独自一人倚着墙壁的许钧闻。
人人都说许钧闻不光有一副天使吻过的好嗓子和一身难以掩盖的创作才华,还长了一张天生适合混娱乐圈的脸。
时缈还记得,许钧闻的第一任经纪人曾说过,即使许钧闻不会创作、五音不全,甚至哪怕他四肢不协调毫无音律感,仅凭着这张脸公司都能把许钧闻捧成最红的流量男爱豆。
六年过去了,许钧闻的脸与她记忆里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只是从当年的青涩张扬,变成了如今的锐利桀骜。
她知道,许钧闻骨子里就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不会、也不能受任何人的约束。
时缈的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钟,便快速移开,却又不小心将他垂下的手指间捏着的那枚已经熄灭的烟头收入眼底。
她记得当年他们恋爱之后,因为她不喜欢烟味,许钧闻便主动戒了烟。
现在……
时缈垂下眸子。
也对,没人说戒掉的东西不会重新捡起来。
时缈正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打声招呼——虽然很尴尬,但最坏的情况就是他们两人接下来一个月都会处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状态,若一直僵着,难保不被其他嘉宾以及广大直播间观众们看出端倪。
许钧闻却已经径自转身离开。
燃到一半的香烟被他掐灭,随手丢进了角落里的垃圾桶里。
时缈抿紧了唇。
感觉到空气中参与的烟草味擦过她身边,被一阵微风吹散,彻底消失不见。
*
重新回到别墅内部时,所有嘉宾都已经齐聚餐厅,饭菜的香气袅袅地盘旋在半空中。
“回来啦时缈,”温璐率先招呼她,“快洗洗手开饭了!”
“这花儿插得真不错,”青葭拉开许钧闻身边的椅子的同时,还不忘和他搭话,“许老师你觉得呢?”
时缈洗过手,走到餐桌边,恰巧听见这句。
“还行吧,我对花花草草没什么特别的偏好。”
许钧闻的目光掠过餐桌正中央的花瓶,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唯独不大喜欢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