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哪怕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井字棋,也让她一个人也能玩得不亦乐乎,一直都不曾打搅他们谈话。
后来,她没事的时候,百无聊赖也会自己悄悄玩一玩,即使她已将那区区几种解法倒背如流,但还是能一个人玩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在萧云旗逐渐不来看她以后,她都是靠着这个她唯一会的小把戏,熬过很多个漫长而寂寥的夜。
而今她也是心血来潮,看着苏月钦冷不丁就想起了这么个小玩意儿。
只不过与当年不同的是,当初他们的棋盘是脚下的大漠黄沙,现在却换成了苏月慈的脸颊。
地方虽然变得小了,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玩兴。
没等苏月钦开口拒绝,她便已经再次转动短刀,任刀尖在苏月慈的脸颊中心,割出一道圆形的血痕。
苏月慈痛得尖声大叫,胡言乱语着求苏月钦救命,明仪嫌她聒噪,便干脆让人用巾帕堵上了她的嘴。
过后,方又回眸看着苏月钦,“苏相公,该你了。”
“夏侯明仪,你……”
苏月钦这一刻俨然被她气得说不出话了,斜眼看见宫人奉与他的另一把短刀,心下忽然泛出一阵凛然的无畏,抓起短刀就要刺向自己的心口!
谁知却被边上一直不作声的萧云旗冷不丁让人拦住,轻飘飘道:“苏卿若胆敢当着朕的面寻死,朕灭尔全族。”
苏月钦震惊得瞪大双眼,失望之至地哀叹:“陛下!您怎可糊涂至此,放任佞后妖妃祸乱朝纲,残害忠良?!”
萧云旗却似充耳未闻,只转头看向明仪:“既然苏卿不识抬举,不愿陪皇后游戏,不如就由朕代他来陪皇后,如何?”
明仪与他四目相对了片刻,不禁故意阴阳怪气地阿谀一句:“陛下厚德,臣妾感佩。”
说着,倒也还真让人把苏月钦手里的刀抢下了递给了他,只等着看他到底会不会言出必行,和自己狼狈为奸,一起残害“忠良”。
萧云旗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见她这把戏新奇有趣,实在有些手痒。
不等她过多反应,他已将短刀握在手中,走上前在苏月慈的脸上落下一道三角状的口子。
他手上素来没个轻重,竟比明仪还不知怜香惜玉,一刀下去,几乎是贴着苏月慈的颧骨划过,好似要从她的脸上生生剜下一块肉般。
苏月慈本是一介养尊处优的弱质女流,哪里经受得住他这般折磨,当下便直接痛晕了过去,任由血泪在脸上狰狞,她自已无力招架。
“二娘,二娘!”
苏月钦看着如一滩烂泥般软下去的妹妹,心急如焚,忍不住冲着明仪大吼:“夏侯明仪你有多少恨、多少怨,你冲我来!二娘只是个弱女子,她不过就是想她的夫君多疼她,多看重她一些!她有什么错!你动辄毁她容貌,要她以后如何见人!”
“那我呢?苏月钦,我又有什么错呢?”
明仪径直迎上他的目光,口吻不高不低,不急不躁。
却一下子就把苏月钦问住了。
那是他们所有人都在回避的问题,人性本善,最初的时候,他们或许都会为了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感到愧疚,可随着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人便也麻木了。
他们学会了自欺欺人,学会了自我找补,学会了如何厚着脸皮,理所当然地要求她付出。
渐渐的,自然而然也忘记了,他们才是该说对不住的那一个。
只不过事到如今,明仪也不稀罕这句道歉。
她会这么问,也只是单纯地想噎住苏月钦,让他别这么聒噪。
“懿旨已下,苏难从此就是你蓝田苏氏的人,苏卿若还要废话,本宫倒也不介意在你侄儿的脸上也来两刀。”
说罢,她连说话的机会都不再给,挥了挥手,便让人将他们兄妹二人都拖了下去。
只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一阵无端的倦意从脚底袭来,一扫明仪眉眼间的凌厉,抚落她紧绷的肩膀。
有那么一瞬,她整个人就好像一头受伤的小野兽,虚张声势过后,有的只剩无以言表的疲累和落寞。
尤其是回眸看向萧云旗的那一眼,竟比她适才刻意做戏时,还要脆弱无助。
萧云旗心尖一颤,喉咙发紧。
心绪乱得好似又回到那天晚上,令他下意识便又想转身就逃。
好在这一回的他较之前理智许多,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抬眸时,努力咬紧牙关,令自己的情绪听上去一如往常般捉摸不定。
“皇后的戏演得稍欠火候,下次记得尽心些。”
明仪被他说得莫名其妙,略略思索,恍悟到他或许是在说方才他来时的景象,再看他一眼,眼神也已重见冷淡,“陛下何出此言?”
萧云旗幽幽道:“苏难齐缅于你,本是可助你振翅高飞的羽翼,你杀了他们,又引着苏氏兄妹进宫闹这一场,故意向朕暴露你的‘弱点’,无非是想让朕更加相信你可用且好拿捏,可以放心的将朝政交给你。”
明仪心下暗惊,知道他敏锐,没想到竟这么敏锐,这么快就能察觉到自己的全盘算计。
“陛下既已猜出来了,应该也能看出臣妾的诚意。何不考虑考虑?”
“朝政事上,朕有元中尉足矣。朕当初答应娶你,不过是一时兴起,从未想过与你合作。”
他这话当众落下,并未想过要避讳任何人,无形中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地打在明仪脸上。
说完,更是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留下明仪一个人立在原地,在众人揣测的目光中,心冷如铁。
“秦医侍,下去以后别忘了本宫交代你的事。”
就算是被看破也无妨,她又不是没留着后手。
大明宫内,含元殿上,势必会有她夏侯明仪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