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瑞那原本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皇殿,如今却黯然失色,仿佛历经了一场恐怖的掠夺。
消失的壁画,数不尽的绫罗绸缎、稀世珍宝,就连台阶上镶嵌的玉石都杳无影踪。
咸阳宫内,围炉煮茶的碳火升腾空中,化成了条条青龙,盘旋而上。
楚怀汐手握着温好的热酒,与准皇后柳诗易相对而坐。
寒炉美酒时温,霞光飘渺流痕。
酒杯轻放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诗易姐姐……”楚怀汐抿唇摇头笑笑,“不对,应唤一声小皇嫂才是。”
柳诗易双颊染上了一抹嫣红,眼神从楚怀汐身上转移,停留在桌案上的一堆金银首饰中最为显眼的凤冠上。
“不急,后日再改口也不迟。”
楚怀汐慢悠悠地起身走向摆在一旁的大红婚服,她探出手轻轻摸了一把,随后会心一笑:“皇兄可真是用心了,听说这婚服的样式改了好几版,都快要把宫中的绣娘们给难为哭了。”
“最后还是皇兄抽出时间亲自盯着完工的呢!他的阵仗搞这么大,人们也早就把诗易姐姐当作一国之母了。”
“一国之母……”柳诗易小声重复着,她不知道命运给她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明明她是为了躲避这高位,才用尽心思跟随楚怀迪离开。
可事到如今,自己却又选中了这高位。
柳诗易依旧是不愿登上后位,不过她愿意为了他坐稳这一国之母,共同担起这份肩上重任,哪怕与家族为敌。
柳诗易沿着酒杯抿了一口,火辣的刺痛感迫不及待地涌入喉咙,她沉默两秒,随后开口。
“杳杳,我不知该如何同你讲我的心事,你是阿迪的妹妹,但也是我在南瑞最要好的人。”柳诗易低眸看着酒杯中微漾的液体。
骤然间,一只手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温热的体温缓缓向柳诗易流去。
楚怀汐跻身,蹲在她的身前,抬头眸光闪烁,望向柳诗易,柔声道:“诗易姐姐,你若有为难之处,可与我说说么?”
“我们虽有兄妹之情,但诗易姐姐是知道的,我并非混淆黑白之人。若皇兄待你不好,姐姐不愿留下,我便是冒着违背皇命之险,也会将姐姐安全送出南瑞。”
柳诗易听过楚怀汐的一番话,她咬着下唇,还是犹豫,她并不是对楚怀汐的不信任,而是无法跨过自己心中的那一扇门。
她如若将自己的事情说出去,必会惹得京城贵女的耻笑。
楚怀汐侧过身,看向柳诗易的眼神复杂,她舔舔自己略微干燥的嘴唇,抬手将柳诗易拥入怀中。
不愿说,那便不说,是否知晓又能如何,只盼日月朝夕你们二人同心相守罢了。
楚怀汐怜惜地轻拍柳诗易的后背,手指轻轻触碰到柳诗易的衣裳。
楚怀汐没有再多说什么,柳诗易独身来到南瑞,远离熟悉的家乡,亲朋好友。
她放弃所拥有的一切,跟着当时伪装成难民的皇兄来到“敌国”,愿意为了皇兄留下,得到百姓的认可,她真的很勇敢,恐怕是自己见过最勇敢的女子了。
恍然间,楚怀汐肩头一重,耳边一声叹息,柳诗易微弱的声音传进她的耳畔。
“杳杳,我曾和你说过我们柳家在晋北的地位吧。”
“嗯,柳家是晋北四大家族之一,三代先皇后都是出自柳家。”
柳诗易眼眸的忧愁汩汩涌出,心底被深埋着的那处,被自己一点一点刨开。
“在桓宁篡位前,柳家与皇族之间有一不成文的约定,皇后之位必须是柳家女。”
楚怀汐不难猜出:“那晋北后位,早就定下的是诗易姐姐吧。”
伏在她肩头的柳诗易点了点头:“我自小的生活便被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所堆满,父亲是柳家最不受宠的庶子,靠自己走到了今天的丞相之位,”
“父母严苛,所以要求我样样都要做到最好,起初我还天真地以为他们所作所为,是为了让我成为更好的自己。”柳诗易说道这里心中有些苦涩。
“可事实不然,他们只是为皇家培养一个完美无暇的皇后罢了,父亲同嬷嬷讲不许教授我三从四德之外的东西,为的便是能够完全掌控我,让我成为一个在皇帝枕边的柳家傀儡。”
楚怀汐眼里闪过一丝愤恨,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恶毒的父亲。
“我曾无意中发现,父亲虽表面以清廉公正的形象示人,但暗中却干了不少走私的勾当,甚至……我还发现了暗门中的龙袍。”柳诗易的声音有气无力,她有些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楚怀汐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柳丞相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他做的这些事若被发现可是要被诛九族的大罪,他又置皇帝身边的你于何地?”
楚怀汐松开了柳诗易,随后又抬手捧住她的双颊,细心地替她抹掉脸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