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脸上倒是符合她往常的作风,依旧挂着两颗泪珠,可怜兮兮的让人心脏有种强烈地紧缩。
周洧双手握上楚怀汐肩处的箭,猛地一折,羽箭断为两截,楚怀汐咬着牙关,溢出一声极为隐忍的呻吟,将边上的赵管家惊得一楞。
这还是方才那个娇滴滴地,哭喊着自己是否快要死掉的女子吗?折断箭堪比将伤口重新撕裂,一寻常男子的喊叫声都说不定都比她要大。
楚怀汐已经失了理智,自然无法再与他人周旋。她张开唇缓缓地吸入空气,再用尽力气地吐出,胸腔起伏,缓解着铁镞移位的痛感。
周洧从赵管家手中扶过她,他叹息一瞬,铃铛摇动竟还未昏睡,如此的隐忍不发,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无形之中又再次晃动银铃,铃声缓缓却比以往要多个几秒。
楚怀汐终于阖上眼,倒在他的怀中,周洧小心地抱起她:“赵管家,她昏倒了,麻烦你去将府医请过来。”
看着周洧远去的背影,他毫无头脑,只得快去做事。
早就知晓周洧不是个简单的家伙,可那个名为“汐儿”的女子也甚是古怪。
也对,可整个世子府中又有几人是不怪的呢,赵管家又呢喃了句:“汐儿?汐……南瑞公主,楚怀汐?”
他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吓得慌了神,怎么可能?传言南瑞公主已死,尸首已被焚烧,又怎可能出现在此处,况且,这可是世子府,没人会自入虎口。
府医赶来,但伤口的位置需将衣物剪开,方可取出箭头。
一番折腾,楚怀汐才摆脱了身上的异物,昏迷中好似将自己的前半生又经历了遍,从母后独自带她离宫时。
都说,南瑞帝后青梅竹马,身份相配,诞下太子楚怀迪后更是伉俪情深,可突有一日皇后刘氏的父家有谋逆之举,有辱皇威,皇帝为堵住悠悠之口,只得杀而绝患,其余家眷发配流放,并废黜后位。
从那以后刘氏便心气郁结,精神错乱。一次外出因侍卫看守不严,刘氏带着不满五岁的楚怀汐被贼人掳走 ,贼人欲欺辱刘氏好在她那时来了月事躲过一劫,可却突然发病一头撞死在柱上,年幼的楚怀汐亲眼目睹母亲的死亡,因年纪尚小不懂得何为伤心,而是害怕,幸得一对夫妻俩相救,被送入慈幼局。
原本的天之骄女堕落为吃穿都成问题的慈幼局孤儿。慈幼局的李库每每喝多了酒,便会拿孩子们出气,皮鞭抽打在身上,痛得几天下不来床,因所处之地过于偏远,皇帝派人寻找八年之久。
被接回宫后,迎来的却是无数次的讥讽,名不正言不顺,背地里的一句句恶语相言,身上轻松,可心却累了。她学会了伪装,如何当一个得体的公主,但也好像也只会伪装了。
梦中前半生渐渐滑过,来到此刻,牢房中兄长被挑断脚筋折磨的不成人样,一口黑血喷涌而出……
楚怀汐猛然睁眼,房内空无一人,熟悉的摆设引入眼帘,渐渐缓过了神,她与赵管家一同时候倒没有怪异之感,反倒是周洧出现之后自己变得意识渐无。
期间好似听见了铃铛声,记得上次与他一起在树下,倦意来袭前也闻过银铃摇晃之声。
楚怀汐扶着伤口起身,她拉开窗子探过头去,入耳的却是两人间低低切切的琐碎之声。
奈何距离过远,为了听得真切她推开门在一屋角后窃听着周洧与赵管家的谈话。
“赵管家,今日之事颇有劳烦了。”周洧微微颔首。
“曳影大人,客气了,毕竟我所行之事与你毫不相干,我们二人在这府中是友非敌啊。”赵管家语气不明,叫人辨不出是真是假。
只见周洧靠近赵管家二人之间的密语,楚怀汐无从得知。
赵管家脸上闪过片刻的震惊,接着便是藏于眼底的愤恨与失落,他攥紧了手,仿佛下一秒那硬实的拳头便砸在周洧俊俏的脸上。
周洧继续向前走着,清晰地留下一句:“快去吧。”
楚怀汐听得糊涂,恰巧于转角处和周洧撞了个满怀,幸好她提前侧了身子,将受伤的肩膀换了个他撞不到的方向。
她被撞得向后踉跄了两步,发出一声闷哼,周洧本想去抓住她的肩膀帮她站稳,可想到她肩处刚受了伤,便将手挪到了楚怀汐的腰上。
纤腰如柳,盈盈一握掌中轻。
“冒犯了。”待她站稳周洧的手才离开她的腰间。
楚怀汐额前的发丝凌乱,脸颊也泛起红晕,道了句:“无碍。”
周洧随她进了屋子,合上房门,外头的扶光甚是强烈,透过门扉洒下一片。
他话锋一转,低首贴近她的耳畔,压低了声线带着蛊惑:“都听到了?”
楚怀汐嘴角僵住,硬硬地点头:“听到了。所以,你有什么要告诫我的么?”
她抬眼望向他深邃的眸子,眼底如一片汪洋,将情绪都沉于海底,海面异常平静。
视线交错一瞬,楚怀汐收回眸光,心中有些道不尽酸楚,他们二人到底只是相互利用,共谋利益的关系,她为了情报而骗他,又怎能奢求他对自己有过多的关心,是自己太贪心了。
在楚怀汐低眸躲过的一瞬,她没有见到周洧的眼中好似在一汪深潭中被投入一块石头,泛起涟漪。
周洧不知怎么了,明明她不会下蛊,会蛊的是自己,却还是免不了地想去见她,见她受伤心中的某一处,却会隐隐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