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弘正略显疑惑地看了眼他,没有说话。楚慕只好苦笑道:“好不容易带你出来散散心,你就是这么敷衍本王的?”
张弘正也只好真如他所愿,继续敷衍:“臣不敢。王爷亲自与臣同游京都,臣荣幸之至。”
楚慕挑了挑眉,噢了声:“既然荣幸之至,你怎么不笑?”
张弘正试图扯出笑容,可惜没能成功。楚慕却笑了:“景略,知道本王为什么心悦你吗?因为你老实,特别老实。”
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敛下来,衬着阳光显出一层毛茸茸的虚影:“本王平生,最喜欢的就是老实人。”
见张弘正不言语,他又得寸进尺:“尤其是老实正经的美人。”
这俏皮话说的忒不着调,然而人生得俊,饶是张弘正这位“老实人”也不忍心继续装哑巴了:“也罢,臣今天就舍命陪君子。王爷想去哪里喝酒?”
楚慕此人说话和办事一样的不着调,半刻之前说的话现在就不认了:“喝酒?啊,我说过吗?”
“……”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陪本王逛逛街,京都城里好多好玩儿的好吃的都藏在民间市井里呢!”
楚慕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二话不说向前走去。张弘正清俊儒雅不落俗尘,楚慕则唇红齿白俊美如妖,两人并肩而行,自然吸引了不少惊艳爱慕的目光,看得张弘正都有些不自在了:“王爷,请松开手吧。”
“他们看你,可不是因为我牵着你的手。”楚慕向他侧了侧身子:“而是因为,我的景略生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张弘正还没来得及反驳,楚慕就眼前一亮,拉着他的手小跑到一个摊位面前,语气娇俏宛如一位二八芳龄的少女:“景略,你看这个!这个你认识吗?”
这又是抽的哪门子风?张弘正看了眼摊位上摆着的纱帽,下意识的反问:“幕篱?”
“原来景略也知道这个。”楚慕随手拿起一顶白色的,说道:“想起本王还在陇西练兵时,总能见着当地突厥女子用它遮挡风沙。传到我大楚境内,便依着《礼·内侧》‘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之说,被中原女子用来遮去面容,以防路人窥视。”
“王爷说起此事,臣也想起曾在西南边境驻守的日子了。”张弘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随口应了句。楚慕笑道:“是了,瞧我这记性!光顾着欣赏景略面若好女的容貌,却忘了景略也曾做过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若论“面如好女”,恐怕在下还不及你平西王十之一二!
平生与人为善的张弘正到底忍住了脱口而出的冲动,却见那厢楚慕已经付了钱,拣起幕篱递给他:“戴上试试。”
张弘正:“……臣不是女子。”
楚慕笑道:“我知道,我又不瞎。”
张弘正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敢问王爷是在羞*辱臣么!”
话音刚落,幕篱就端端正正地扣在了头顶上。楚慕温柔道:“先委屈委屈你——陪我一起喝酒,顺便聊聊天,可好?”
直至坐到街角小酒馆里那一刻,张弘正都有种不真实之感。估计不只是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想到,号称“富可敌国”的平西王好不容易请一回客,居然会请到这种偏僻得鸟不拉屎、连个客人都没有的地方。好在张弘正并不在乎这些,只是从善如流地跟着他坐了下来,看他轻车熟路地跟老板点菜:
“来二斤烧刀子,一瓶波尔多洋酒,要三十年窖藏的那种;再来盘烤牛肉,烤乳猪,烧羊腿。至于素菜,就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吧。”
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看长相像是西北人士。这位脸本来就黑的大汉黑着脸道:“波尔多只有一个月前新进口的,没有你要的三十年!”
楚慕诚恳道:“真没有吗?我可以加钱。”
老板白了他一眼:“废话,骗你作甚!你可是王爷,小的犯得着么!”
待楚慕回到座位上,张弘正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低低问道:“王爷,你们相识?”
“当然。”楚慕冲他挤挤眼,也压低了声音:“我在西北时认识的酿酒大师,怎么样,有性格吧?”
确实,太有性格了——有性格到他像王爷,你倒像个小厮,简直是尊卑贵贱颠倒、等级混淆不分。
张弘正本能地感到奇怪,可与此同时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在悄然滋长。老板这时也端来了酒和菜肴,看了眼戴着幕篱的张弘正,便随口问道:“王爷,这你媳妇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