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吉利、法莱西、基辅罗斯,三大列强兵临南海,逼迫帝国签署《四国合约》——这,也是自十七年前《通海条约》以来,楚帝国被迫签订的第二份堪称丧权辱国的“卖国条约”。
“赔偿三国军费各三千万两白银;外通古斯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尽归基辅罗斯帝国;长江以南一切航线无论内海、外海,所有利益均归英吉利帝国,公使得驻京都,英吉利人可自由在内陆游历、通商;增设金陵、汉口、九江等九个通商口岸;允法莱西人享有其余各国在楚一切同等权利,给予法莱西最惠国待遇;允法莱西人在目前及将来楚帝国所设一切口岸之停泊、免关税交易特权;允法莱西人在楚境内开设银行、教堂、学校……”
“够了!”
刚刚举行完登基仪式、正式君临天下的新帝楚陵,还没听完条约全部内容,人已经气得快要发疯。小太监被吓得立刻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熬着等待台上君王发怒,等了半天却只等来轻飘飘的一句:
“太傅在哪儿,让他立刻来见朕。”
“回,回禀陛下,张大人……张大人他,他……”小太监支支吾吾着,好半天“他”不出一个所以然,结果无意间一抬头正对上圣上那张冰冷的脸,吓得险些当场尿裤子:“他……他他他去了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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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天牢。
又是处死犯人的好时候。行刑官兵列队闯入、打开牢门,将待刑犯人一路拖出来,铁链子曳地发出“哗——哗——”的摩擦声,单调,刺耳,令人惊怖。
没有尖叫,没有哭号,走到生命尽头,这些人反倒麻木过头儿以至于平静了。沈夜北懒洋洋地倚着墙壁,也不和别人一样扒在边上凑热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闭着眼,似已魂游天外。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不多时,有脚步声自远而近、至近而停。听着声音,竟不止一人,但说话的却只有一个:“……沈,夜北?”
沈夜北扭头看去,外面竟站着一个西服革履的西洋人;再仔细看去,他竟稍稍忆起了不夜城里发生的事,只不过表面上仍假作不认识,冷眼相对,一言不发。
“我,我是你的,你的,舅舅!”洋人急得汉话说得一塌糊涂,只能手舞足蹈加以解释:“瓦西里,我叫瓦西里!”
瓦西里·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基辅罗斯帝国驻大楚帝国公使衔参赞。他用他那汉语、基辅罗斯语和大洋国语夹杂着的方式,磕磕绊绊地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早在二十年前,基辅罗斯帝国“十月党人”犯上作乱,各地军队相继发生哗变后被残酷镇压,时年二十一岁的娜塔莎·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娃旅居阿木尔州,因其弟瓦西里被通缉而受牵连,仓皇之中越过边境漠河逃至楚地,自此下落全无、人间蒸发。
当十月党人两年后终于成功推举新帝登基,建立“君主立宪制”政体后,瓦西里就从未放弃过追寻姐姐的下落——
“直到今天,我终于找到了她的孩子,我的亲外甥!”
瓦西里将手伸进铁栏,颤抖着抓住他的手臂,泫然欲涕。孰料沈夜北毫不给面子地甩开他的手,语气疏离客气:“很不错的故事,只可惜你找错人了。”
“不可能!”瓦西里瞪大了一双本就奇大无比的眼睛——西洋人的眼睛,大抵都是这般大得吓人——手还想往里伸,却被沈夜北不动声色地躲开:“你,连你的妈妈,都不知道吗?她叫娜塔莎,是我的亲姐姐!”
“抱歉,我没见过我娘,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为什么?”
沈夜北神色漠然:“她是难产死的,因为生我。”
“……”瓦西里痛心疾首:“那,那你爸爸呢?”
“也死了。”
很好,现在就是再想找人证都找不着了。瓦西里垮下脸来,只得哦了一声,不再吭声。过了会儿,他重新抬起头来,一脸坚定:“血缘关系,不会错!你,和我,长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