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你看看面前的尸体是不是会说话?他是你送来的线索。”
很显然,他并不准备回答问题。
“嗯。”梁泽舟并没有否认。
他不知男人正缓缓靠近并抬起手,捏紧手中的手术刀,轻轻磨了一下。
医用手套保护了他的皮肤,让其不会轻易被割开。
手术刀隔着衬衫的衣领,距离梁泽舟的脖颈就差几毫米,不知何时会落下。
“杀人可不是件好事。”他顿了一下,“但你的血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可以为我的好奇心贡献点血吗?”
这显然是个疯子。
但在梁泽舟看来,这令人恐惧的动作,却不足为奇。
小孩子的过家家?
只不过可能是暗黑版本的。
好像梁泽舟只要付出微小的代价,他就愿意永远追随他的发掘者。
“嗯。”他没有拒绝,轻声回应他,但同时肌肉也微微紧绷。
他还是清醒的,清楚地意识到手术刀抵住的位置是最重要的动脉。
有谁会真正的不畏惧死亡呢?
梁泽舟还尚未经历过多的生死离别,没有真正明白过去所学到的“向死而生”。
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死亡倒计时下生存。
幸亏,那个男人没有用力,手术刀也并没有刺破皮肤。
刹那间,梁泽舟脖子上的压迫消失了。
那个男人松手,将手术刀扔在地上,莫名地笑了起来,没有携带任何情感。
他向后退,脊背贴在冰凉的门板上。
“开个玩笑,梁队长别当真,”他将法医室的门打开,“没意思。”
月光投入,点点尘埃漂浮在空气之中,唯有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一粒。
寒光始终照不到他的身上。
这样看的话,其实用黑夜中的猫形容他更为恰当。
他朝旁边一站,为梁泽舟腾出离开的位置,不带半点语气,慢条斯理地说:“你可以走了。”
手套上还余留着割完尸体后的血滴,不过早已凝固。
梁泽舟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径直向外走去,刚走出门,忽然意识到些什么,便转过了头。
“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话还没问完,对方就将门“砰”的一关,将他拒之门外,丝毫不留情面。
面前的门散发着极为冰冷的气息。
“有意思......”他笑了笑,看向窗外冰冷的满月。
自那之后,他每次去法医室敲门,都无人应答,可问起同事来,总是会得到“你说南行啊?他又不用出外勤,肯定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待着啊”相类似的答案。
几次后,他已经确认,是那个男人真的不想见他而已。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局长办公室的门口。
他用手轻敲了门三下。
“进——”
他推门,走进这个掺杂着优质龙井茶味和浓重烟味的办公室。
局长静静地倚靠在老板椅上,看到梁泽舟来了,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看来刚抽完烟。
心情也不太好。
局长刚想说话,梁泽舟插了一句:“吴局,你又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是有点事,孩子长大了啊,会关心我了。”
“我是在担心你的钱包,伯母要是知道你因为心烦抽烟,肯定又要克扣你的零花钱了。”
吴局抬起头来,刚想说出的欣慰被呛了回去,只能回一句“你个臭小子!”
“确实,我年龄还小。”梁泽舟点了点头,脱口而出。
吴局被他怼得无话可说,只是微酌了一点小茶。
“吴局,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他并没有像其他警员一样拘束,关上门后就直接坐在了办公室里的真皮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茶壶往茶杯中倒茶。
吴局咳嗽了一声,掩盖了自己的尴尬然后提到:“泽舟啊——看你最近挺闲的,手头有个小案要交给你,只不过......”
局长面露难色,皱了皱眉头,叉起手,大拇指在不停地互相绕转。
人到了纠结的时候总会有下意识的行为将心中所想暴露于表面,很容易被看出。
“吴局,有什么事是您老解决不了的?”梁泽舟并没有看吴局,只是很无奈地叫了他一声。
如果你要是没有这么奇怪的习惯,就不会需要这么多心思让我考虑怎么劝了。
“哎!就是个食物中毒的小案,看你比较闲就准备让你接手了。在绫纱路的张氏小吃发生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和不熟悉的警员一起办案,但这次你必须带上宋南行一起,老蔡被临时调去其他市调查一个大案,警局没空闲的人手了,所以我准备让南行和老蔡换一下。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他也同意了,待会儿你们就去现场......”
吴局自顾自地说着。
梁泽舟喝了口茶,笑了一下,没看他,答了一句“好啊。”
这句话让正在说明情况的吴局愣住了。
“等等——你说什么?”
吴局当时还想着,如果梁泽舟答应了就请他吃顿饭的,毕竟上次欠的情还没换呢,但是他这么快就答应了,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我说,我同意了。”梁泽舟玩弄着手上已经空了的茶杯。
“哦哟!小梁!你什么时候转性了?竟然同意了?”吴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莫须有的胡茬,一脸慈祥地笑着,看着背对他的梁泽舟在思考些什么,“孩子大了,懂事了。”
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吧。
“吴局啊。”梁泽舟用食指勾住茶杯的杯柄,摇晃着。
吴局看到梁泽舟在把玩他的茶杯,立刻站起快步走去,捧起茶杯,轻放在茶几上。
“哎哟喂!你看看你这是什么出息,我的祖宗哦,您到底想怎样啊!小心我的新茶杯——”吴局赶忙将梁泽舟推出办公室,以免他造成更大的破坏,“您可快去现场吧!别忘了先去找小宋!”
梁泽舟走时挥了挥手,看向前方照进的光芒,“知道了!”嘴角上扬,笑了笑。
他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敲了敲墙上挂的白板。
“有新的案子了!都打起精神!跟我去现场!你们先去车里等我。”将事情安排好后,他独自一人出门,准备去法医室,大衣随窗外吹来的风而流动。“你们队长我先去接一位‘新朋友’。”
“是!”
他事后想想,自己当时去法医室时,心里竟会激动成那样。
梁泽舟站在法医室的门口,对着玻璃所显现的倒影整理了一下衣服,正准备敲门,门却猝不及防地从内打开,迎面站在他面前的是那个“危险”的男人——宋南行。
他头发乌黑,眸色依旧是深邃的灰色,面色与先前一样毫无血色。
他穿着素净的白衬衣,看上去更加弱不禁风。
梁泽舟的手停留在空中,当他意识过来时,才将手收回去。
“咳!”他为了掩饰尴尬,假装咳嗽,“既然你出来了,我们就去现场吧。”
他表明了自己的目的。
但宋南行好像没听见,直接与他擦身而过,向警局大门走去。
梁泽舟可能觉得自己被无视了,有些发愣,还杵在原地。
“不走?”宋南行开口,语气极其冷漠。
“走走走!”原本站在原地的梁泽舟一听到这简短的话语,瞬间眼底放光,立即跟了上去。
可能是个人原因,梁泽舟总认为宋南行对他极好,说了这么多话,比和别人说的多的多,鼻子翘上了天。
但人总是看到自己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