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亓则心中的疑问当然得不到答案,只能自己默默消化,吞下去,不再说出来。
没多久之后,手术完成了。
医生先一步走出来交代:“病人没什么大碍了,伤口已经进行了缝合包扎,额头上不深,也不会留疤,不过大腿上的伤口比较深一些,虽没触及动脉,但也很危险了,幸好送来得及时,已经缝合了针,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缪亓则边听边点头,将医嘱记在心中,等医生说完又问:“那请问医生,他怎么还没醒?”
医生:“病人除了麻药药效还没过之外还有些脑震荡,虽然不严重,但是会昏迷一阵,之后醒过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沈昭质在一旁帮衬着,不说公众人物,就单另沈昭质的能力,也不会让他住在很多人的病房里面,不方便的地方太多了,于是随砚最后进入了单间病房静养。
一切安顿好之后,见随砚还是没醒过来,沈昭质看了看时间,已经深夜一点半了,只好匆匆告别,叮嘱缪亓则照顾好自己和随砚,有事随时打电话,随后就离开了。
沈昭质离开之后,病房里面就更加安静了,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缪亓则小心翼翼地靠近躺在病床上的随砚,用水沾湿毛巾,轻轻擦拭着他的脸颊、脖颈、手臂等皮肤,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他是真的怕了。
做完这一切,他拖过一个凳子坐在床边,轻轻握着随砚的手,轻声耳语:“小随,早些醒过来看看我吧。”
窗外树影婆娑,虫子轻叫,屋内一对璧人,静候佳音。
-
随砚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洒落在随砚的身上,照在薄薄的眼皮上,等待随砚睁眼的时候,可以窥见他那阳光下琉璃色的瞳眸。
温暖异常。
打在发丝上的光暖洋洋的,照得他整个人都有了精气神。
他偏了偏头,看见了趴在自己手边睡着的缪亓则。
这是他好久不见的爱人。
是真的。
好久不见。
他轻轻挪动手,悄悄地抚上他的头顶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像是珍视来之不易的爱。
缪亓则睡得不深,一晚上昏昏沉沉,睡睡醒醒了很多回,天亮的时候才渐渐睡得久了些,此下被这么轻轻摸,很快就能苏醒过来。
他瞬间抬起头,和随砚早已经清明的眼神对上,一时无言。
说些什么呢?
是你醒了还是我回来了?
是还疼吗还是对不起我来晚了?
缪亓则还没想好,话还梗在喉间。
于是就这么望着随砚,直到他看见对方温和的笑容。然后下一秒,他便听见了更加梦幻的声音。
那道声音来自面前的人,他用着柔和的脸庞和和煦的嗓音,微微启唇,发声。
“缪亓则,好久不见,我完整了。”
是的,他说,好久不见。
*
他们的城市叫四都,一个常年触不到雪的地方。
那年深冬,四都降下了前所未有的大雪,埋藏枯腐的同时,带来了新的生机。
随砚和缪亓则相识于一个深冬,彼时的他们还很小,小到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记不清。
一棵簌簌落下堆积雪花的大树下,一团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戳着地上的雪堆,渐渐地,地上多了一些手指大小的小坑洞,那道身影身上多了很多的积雪。
对雪太过于好奇,甚至能驱使年幼的随砚破天荒独自出门。
头上越来越重,化掉的湿意逐渐渗入肌肤,鼻头被冻得发红。
跑出来的太过任性,他又太小,现在开始害怕。新奇褪去过后,剩下的是对环境的恐惧。
他有些想哭。
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忍住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间,一道极其稚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慢吞吞回头,落在眼睫上的雪花融化,融合眼里强忍住的热意,湿漉漉地看向来人。
他看见的是一个陌生人。
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
但他现在很害怕,已经没有心思跟任何人搭话,面对问题,小小的脑袋实在是消化不了。
那边的小孩戴着毛茸茸的帽子,耳朵藏在里面,毛线围巾宽大,遮住了半张脸。
雪地里不好走,他又很难保持平衡,花了不少功夫才挪动到那道身影跟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这次随砚老老实实回答了,他也不转头看,只是盯着地面上被自己戳出来的洞,带着哭腔说:“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小孩前行几步,蹲在随砚身边,有条理地说:“你可以告诉我,我带你回家。”
随砚声音闷闷的:“妈妈告诉我不要相信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