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鱼不知道谢怍眉眼陡然升起的燥意是怎么一回事,不作他想,回答:“人云亦云,我解释了旁人也不会信。”
谢怍半阖眼睑,遮住越来越深的双眸:“你回周府的这段时间,你养母住在何处?”
谢怍想到自己查到的事,眸完全冷了下来,也是直到今天他才想起,原来在一年前她还没回周府的时候,他就与她见过面。
如今的周多鱼和当初那个在冰天雪地里上官衙来状告的柔弱姑娘完全不同,不,应该说还是有相同之处的,一如既往的犟、一如既往的不死心!
若不是她养母“死而复生”,他不会知道一年前在冰天雪地冻僵的人和此时眼前的人竟是同一人,也不会查到她竟然藏了这么多的事!
她好得很!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不惜对自己虚情假意,好得很!
谢怍压住越积越深的戾气,平静的望着她,温和道:“我记得你养母还有一个儿子,只是不幸去世了?”
谢怍望着多鱼僵住的小脸,语气愈发温和:“我记得你养母的儿子是一年前去世的,说来也巧,那段时间我们官衙也处理了一个男孩死亡的案件,还是男孩的姐姐来报的案。”
望着多鱼雪白的脸,谢怍心中升起丝快意:“你说巧不巧?”
多鱼全身都是麻的,谢怍的话像铁锤般狠狠敲在她天灵盖上,剧痛过后就是无知无觉,整个人麻而僵。
她试图出声,可张开嘴后却发现发不出声,她使劲攥紧无力的手,试图让力气回笼,许久,有了点力气,她开口:“是有点巧。”
除了这句,她想不出其他能说的。
谢怍目光扫过她无力攥紧又无力松开的手,神情淡了下来,口吻也淡淡:“只可惜时间久了,已经记不起来那男孩的姐姐长什么样了。”
她不敢多说:“是吗?”
谢怍却不再开口,闭眼休憩起来。
多鱼僵直身体一动不动,听着身旁渐渐平稳的呼吸声,她身体微微向后挪动,这么片刻的功夫,她后背就沁出了汗,耳边回荡着自己短促的呼吸声,她半屏气,刻意放慢呼吸速度,又深深的吸口气,如此往复一段时间,呼吸终于渐渐平稳下来。
多鱼的余光里,谢怍在闭眼休憩,她缓慢转头,目光放在他的脸上。
眼前的人,嘴角平直、眉眼隽和,半点望不出其他。
猝不及防间,谢怍倏地睁开眼,四目相对,谢怍眼里深静,而多鱼更多的是慌张。
“在看什么?”谢怍出声。
多鱼眼睛躲闪的收回视线:“刚、刚刚你脸上有只小虫子,我想帮你拿下来。”
“我怎么没感觉到?”
“可、可能那只虫子太小了,所以你才没感觉到。”
“是吗?”
“嗯。”
谢怍再次闭上眼:“你再看看,虫子还在不在?”
“好。”
胸腔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打在耳边,多鱼攥紧衣侧,再次往谢怍脸上看去。
多鱼从他眉毛看到鼻子又到嘴唇再到下巴:“你脸上没虫子了,虫子飞走了。”
“你确定?”
“嗯。”
谢怍没睁开眼:“但我怎么感觉我脸上还有虫子?”
“哪?”多鱼讶然。
“右脸处。”
多鱼依言在他右脸上找着。
“没有啊。”
“真有,就在鼻子旁边。”
多鱼脑袋往谢怍脸上凑了凑,目光来回扫他的右脸:“没有啊。”
温热的呼吸洒在谢怍脸上,他声音很轻:“你用手摸摸看,真有。”
多鱼伸出食指去碰,刚刚触到他的皮肤,手就被一只温热的手包裹在手心里。
多鱼上半身连带着手指陡地一耸,双眼睁的大大的望着谢怍。
谢怍不错眼的凝着多鱼,将她的手带到自己脸上:“摸到没?”
指尖下的皮肤烫的吓人,多鱼手指微微一缩:“没、没有。”
谢怍手中的力道微微加重:“有的,你再摸摸。”
指尖再次被灼人的温度所烫:“真、真的没有。”
谢怍望着她躲闪的目光,松开握着她的手,闭上眼:“许是飞走了。”
手上的力道突然消失,尚算温热的手瞬间变凉,多鱼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多鱼收回手,眼睛看着地上四转,角角落落都看了个遍,就是没找到一只虫子。
头微微仰起,眼睛在马车顶上四转,这般找着,连马车是什么时候停的都没察觉到。
直到外面传来周容唤她的声音,她才知道马车已经驶到了周府。
多鱼收回视线,掀帘下车。
上半身刚探出去,身后便传来声音:“你养母安养在外的这段时间里是谁在照顾她?我们当要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多鱼脸上的血色再次褪下:“我已经感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