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楼不好再说什么,低头喝了一口。
多鱼见他甜汤下肚,用勺子喂了一口甜汤到嘴中。
两人没在多鱼这里多待,喝完甜汤后便各自回了院子。
多鱼没叫人来收拾,自己将碗端去厨房,走到半路时,将其中一碗还剩半碗的甜汤倒进草丛。
多鱼没听倚翠的劝用过晚膳后再睡,而是早早的回房上床睡觉。
丑时,整个周府陷入深眠,床上的多鱼睁开眼。
多鱼绕开拿着灯笼巡逻的小厮,摸到二房处。
她没去过周楼的院子,只能摸黑摸索,排除肃穆端庄的正院和两处香气溢然、尽显女儿气的院子,周楼的院子就只会在剩下的三处院子中。
周楼是二房嫡子,院子定是比庶子周辅的要大要好,至于另一处二房之主周业小妾的院子完全可忽略不计,所以剩下三处院子里最好的那处就是周楼的院子。
多鱼围着院子绕了一圈,最后在一处微敞的窗户前停下。
多鱼透眼望过去,屋内有一个大床铺,上面躺了两个小厮。
多鱼将提前准备好的迷烟吹进去,过了一会儿,床上的两人睡晕过去,她轻轻推开窗户,爬了进去。
多鱼反身将大开的窗户拉至原先的角度,又轻手轻脚的拉开房门走出去。
多鱼从院子里摸黑来到正屋前,从那透着一丝缝的窗户翻爬进去。
站定,就看见她要找的人躺在一张金丝楠木大床上。
多鱼猫脚走到床边蹲下,她借着透进来的月光打量床上的人。
鼾声微微,不似白天那副精明像,睡着后的周楼隐隐透着股少年稚气。
多鱼蓦地想到从醉乐坊那姑娘处听来的话,心脏不可抑制的缩了一下。
她吐出一口气,抬手拍向周楼的脸。
她今天在周楼的甜汤里放的是一种类似于迷药的药,但却不是迷药,那药能让人在睡着后处于昏沉状态,这时只要有人问话,那被下药的人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就像喝了酒一般,问什么答什么,且第二天还能让当事人无知无觉。
这药她也是偶然间从一名游医那得的,她一直放在从前的家里,没曾想竟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周楼昏昏醒过来,多鱼凑近他耳边,低声问:“你是谁?”
周楼眼帘微掀,语气迷糊却又清楚的道:“我是周楼,户部郎中周业的嫡子。”
“马场的春杏姑娘是你杀的吗?”
“不是。”
“你有没有做过昧良心的事?”
“做过。”
“做了什么?”
“我背着我娘去醉乐坊喝花酒,冬天里,我故意将周辅推下过湖里,事后还威胁他不准告诉父亲。”
“还有呢。”
“我、我曾故意克扣过我屋里奴才的月银。”
“还有呢。”
床上的人难受的皱起眉:“我、我记不起来了。”
多鱼低声诱哄:“你仔细想想,在一年前你是不是还欺负过一个男孩,一个去酒楼送鱼的男孩?”
周楼低低重复多鱼的话:“送鱼的男孩,送鱼的男孩......”
“欺负过吗?”多鱼语气既小心又紧张。
“欺负过。”
多鱼脚支撑不住的跌坐在地上,黑夜里她听着自己跳动的心脏声,有些喘不上气。
她望着床上轮廓稚嫩的少年,低哑的声音堪堪出声:“怎么欺负的?”
“我、我给三个流氓钱,让、让他们欺负的。”
“怎么欺负的!”多鱼低哑的声音中带着尖利。
“我、我让那三个流氓跟他玩了玩。”
多鱼呼吸滞住,用尽全身的力气继续问道:“怎么玩的。”
“就是醉乐坊男女之间的玩。”
醉乐坊是什么地方,是上京有名的酒色之地,在那的男女都是红鸾帐暖春宵一度的情潮关系。
多鱼觉得自己的嗓子处堵着些细小的石子,一要发声就扯着疼。
“你为什么要欺负他?”
“我们夸他姐姐长得好看,我们可以帮帮他们,让他姐姐去醉乐坊当头牌,到时我们定会经常光顾他姐姐的生意的。”
“这小杂碎直接推开门打断我们的谈话,吓我们一跳。”
“他虽然冒犯到了贵人,但那贵人们也只是叫他离开而已,谁知他不识好歹,竟当场说起了贵人的对错。”
“没眼力劲的后果就是被贵人们叫人拔了舌头,丢了出去。”
多鱼胸脯剧烈起伏了几下,哑道:“他怎么说贵人的对错了?”
“那送鱼的也是有趣,明明怕的不行,也不敢看屋里的任何人,就站在门边上唯唯诺诺的小声说,希望我们不要这样说他姐姐,我们这样说是不对的。”
“所以,你们就把他的舌头拔了?”多鱼这句话问的很轻。
“不、不是我们,是贵人们叫拔的。”
泪水无意识的从眼眶里流出,多鱼伸手擦了擦,却擦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