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又过了十日,兰浔收到一张自亓州传来的消息——长生教亓州据点已空,往青州去。
接着兰浔放出数十小青鸽,前往十三楼各处分楼将长生教近日行踪汇总。
条条线索都指向留青山脉与亓州交界处。
那一处,若是自青州玉楼春赶过去,至少耗费七日。
顾衍召各路人马兵分三路,如今不知长生教到底多少人,玉楼春这方却只有百上下。算上他手底下和青青手中带着的死士,共二百人。
十三楼每楼出十人小队,共计一百三十人。
总和三百三十。
若是包抄断他们后路,还需耗费更多时日,距离下一个人破茧,还有十六日。
破茧蝶蛊,都是两年前便已经种下,等到了时日便会破茧而出,蚕食受蛊人的躯体。
此事,不可逆转。
因为自己的执念相信长生教所言,成为蝶蛊的载体,最后沉迷在长生教编织的梦境里死亡。
新生和长生,是长生教最大的骗局。
人人都想新生,人人都盼长生。
留青山脉留春灵,唯望神灵降世赋新生。
……
霍青青百无聊赖地坐在黑暗里,她揉着自己的肩背,微微提起裙摆。
脚下粘腻的感觉像是踩进打湿的泥地里。
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她看到地上一片血肉荼靡。她踩在这滩烂泥里,鲜血粘稠。
这里,应当就是最后血祭的地方了。
她走动到门口,才听见哗啦啦的声响,原来月长老在她脚踝上了一副镣铐,铁制的链子刚才埋进了这片狼藉里,她还以为是淹没在血肉里让她的腿变得沉重。
前面是一道石门,那月光就是从石门的缝隙里落进来的。
是这方黑暗里唯一的光亮。
忽然,门外出现一个鬼面,青红相间。跟那日南宫濯戴的如出一辙。那人将面具微微抬起露出他本来的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
也只有这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霍青青扶着石门站稳,她脚上的镣铐约摸有五六斤重,长约三丈,是刚好能触碰到石门的位置。
霍青青靠着石门坐在搅碎的血肉里,地上的东西粘腻得她不舒服。她抱膝坐着,想着事。
不知道想什么,就想想顾大人那日晚上翻窗来送药膏,然后红了耳垂。又想想他之前鲜衣怒马,出现在她的马车外问车内何人。还有生辰宴时,他带着半身的血赶过来还她一根银钗。桩桩件件,都很有意思。
夜里太安静,霍青青碰了碰手腕间戴着的玉镯子拿了袖子里放着的玉制九连环解闷。
月长老把她身上许多东西都丢了,唯独没有丢这镯子和九连环。想来是因为玉制的没什么用。
那还真是……给她捡便宜了。
如今身上没有兵刃钗环,破不开这镣铐的锁,只得先歇着了。虽有些算不清时日,但霍青青知道,只要月长老的铃鼓声再响起,那就是又有一个人破茧。
没多久,霍青青就觉得困了。
她今岁本就嗜睡,加之月长老给加了药,更易困。
这里血腥味儿和腐烂的气息太过浓烈,霍青青微微嗅着袖口沾染上的薄荷香才觉得好些。
她没告诉顾衍,那青玉狼头印只要拿去找带着她月字标记的钱庄就能给支银钱,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她那日其实听到了,顾衍说她还没给他结工钱。
顾衍啊顾衍,霍青青心里笑叹。
只望你不要冲动行事,不要以性命作抵。
第二日夜里,月长老来了。
她递来一把匕首,笑着道:“神使说先要你一碗血。”
霍青青接过来,问月长老:“可是我怕疼啊,怎么办?”
月长老还是像在马车上那样摸摸她的头,然后笑起来:“不若你睡过去,我来放血,就不痛了。”
“那还是月长老来吧。等我睡过去再动手。”霍青青将匕首还给月长老,靠着石门坐着。
月长老笑出声,果真是等着她睡过去才割开血口放出小半碗血。那血在白玉碗里晃荡着,透出一点月光。
等霍青青再醒过来时,外间天色已大亮,放血的血口已经被包扎好。
赋生神神使……应当昨日那张带着青红鬼面的人。
无非是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罢了。
长生教所谓的神,始终成不了真,只能靠着披着一张长生的皮欺骗世人的眼睛。青州学宫一事,应当已经摆在了明面。只要有一人醒悟,那便会有其他人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