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若是朱家姐姐在就好了,她这时又念起朱家姐姐的好了。
陆之山见她拿着药罐踟蹰,心里猜到几分,笑道:“纤纤怎么还不动手?”
动手?动什么手?她一个大家闺秀,可不能这样,就算那个人是山哥哥。
“你等着,我去月雪阁,叫阿庆过来。”阿庆是月雪阁的小厮,手脚麻利,颇得人喜爱。
陆之山抓住她的手腕,拦住她,故意说:“阿庆他不会,要纤纤敷药。”
阿庆原来就在药铺干过活,对于敷药这一类事得心应手,怎会不会?这一听,就是陆之山在瞎说。
苏祈春不理他,扭身要走,陆之山却跟她作对一般,更紧地抓住她。
“你干嘛?”苏祈春不解地望他。
苏泽兰在陆重心中的分量无人可及,若是苏泽兰有差错,陆重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陆之山方才听了几嘴,说是苏泽兰被苏老夫人逼着去求了李县令,而李县令又是曾经钦慕苏泽兰的人。
他本是死罪,苏泽兰一开口,两人就被好好地送回来,陆重是个心眼儿小的,怎能不多想?
他向来情绪不能自控,怒极之下会说出什么,都不一定了。
浮躁的感觉一点点爬上来,陆之山握紧苏祈春,借着手上的力站起来,低头看她,半是恳求地说:“不要走,是真的,”
屋内昏黄的灯火在苏祈春的侧脸上摇曳,他深深地望着她的眉眼,撩起她鬓前落下的碎发,一双手虚虚地挨着她的脸。
他叹一口气,轻的连屋子里的尘埃都毫无察觉,“是真的,想纤纤了。”
苏祈春手腕被他握得暖暖的,她亦看到他眼中分外清晰的脆弱,不舍,她的心也跟着牵动,疼疼的,酸酸的。
她的山哥哥关进大牢半个月,瘦了,憔悴了,整个人也褪去了曾经的模样,最软弱的部分隐隐约约地冒出来,衬得他特可怜,特心酸。
苏祈春踮起脚,伸手扫走陆之山眉宇上的灰尘,低下头,有些娇羞起来,“真的?我怎么这么不信?”
其实苏祈春心里清楚,是真的,她的山哥哥不会骗她,永远不会。
眼前的小女郎清纯,明媚,虽然低着头,但他想,她一定在心里偷笑,且甜丝丝的。
想到这里,陆之山的心平静了些。
“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陆之山俯身,额头短暂地碰了碰苏祈春的额头,满眼澄澈地盯着苏祈春的眼。
苏祈春被盯得浑身难受,脸也莫名地热热的,她伸手推推他,扭身道:“行行行,知道了,说吧,你想让我怎么陪你?”
眼见着是躲不过了,索性就屈服吧。
陆之山推开窗,窗外月明如水,又圆又大的月亮圆盘一般挂在暗紫色的天际上,陆之山扣在窗棂上的手指缩了缩,他回过头,伸臂揽住苏祈春的腰。
苏祈春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带到半空里,脚下虚浮无物,苏祈春本就害怕,谁知陆之山偏偏松开了揽着她的手,她只能紧紧抱着陆之山的腰身,才不让自己掉下来。
风声呼呼地在苏祈春耳边吹,她从陆之山的胸膛里抬起头来,气愤地问:“你要干嘛?”
差点儿就坠下去了,还好还好,她眼疾手快,抱住了陆之山,她的心砰砰砰砰地跳着,非要抱紧陆之山才能消解,可偏偏,陆之山越来越快,苏祈春怕得,紧紧地贴着陆之山的胸膛,恨不得和陆之山融为一体。
陆之山低了低头,下巴挨着苏祈春头顶的发,轻轻地蹭蹭,胸膛里暖意融融,连着他的身子都被融软了,他嘴角露出不经意的笑,脚下步伐更快了些,“抓紧了。”
都抓得这么紧了,还要怎么紧?苏祈春严重怀疑,陆之山是故意的,太可恨太可气!可惜,苏祈春不会武功,不然的话,才不会这么任人鱼肉。
她心里越想越气,她好好的一个女郎,像个八爪鱼一样挂在陆之山身上,像什么样子?
她这么想着,抬起头,瞧着陆之山脖颈上的一块肉,像是八爪鱼见到了肥美的小螃蟹,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忽地,她的眼睛亮了亮,一口咬上去。
陆之山当即疼得“嘶”一声,脚下的步伐也跟着慢起来。
真好啊。苏祈春耳边的风都小了许多,她昂脸咯咯直笑:“怎么样?遭报应了吧?”
这算什么?小女郎的报应?他会吃这一套吗?陆之山想。
被咬的地方先是疼,后来变得酥酥的,麻麻的,一只小虫似的,只往他心里钻,他不自觉地腾出一只手,揽住苏祈春的腰,再也不肯松开。
他想,他真的,很吃这一套。
苏祈春有了陆之山的助力,再也不用抱他抱得那么紧了。
有了安全感,心里也跟着舒畅起来,她眯着眼,迎着风,双手张开,任凭风沐浴自己的全身。
舒服,真的舒服。
陆之山内力不多,只带着苏祈春在高高的梧桐树枝上停下,他扶着苏祈春坐好,自己坐在她身旁。
梧桐树枝稀疏且高耸,这样有一个好处,苏祈春不得不抱着他抓着他,可怜兮兮地挨着他。
真好。好得他都要忘了去担心陆重会说什么话,有这一刻就足够了。
苏祈春也觉得好,虽然她害怕掉下去,但坐在树枝上,她可以看到那么明亮清晰的月亮,甚至可以看到月亮上一个又一个的小坑,和阴影。
她呆呆地望着,不自觉靠在陆之山的肩膀上,喃喃问:“山哥哥,你说月亮上真的有嫦娥仙子么?”
传说中,嫦娥偷吃了灵药,一个人被关在广寒宫里,孤苦无依。
陆之山低头看她,想了想,道:“你希望有么?”
苏祈春拧眉,许久不说话。
陆之山等她说话,忽然间,真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过了很久,苏祈春直起身子,挽住陆之山的胳膊,望向他的眼睛,眼眸干净得让人心惊,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嫦娥仙子一个人在月亮里一定很孤单。”
不只是嫦娥仙子,任何一个被捧在高处的人都是这样,陆之山很清楚这种感觉。
苏祈春打了个喷嚏,对陆之山皱眉,皱到一半,又打了个喷嚏,她苦着脸说:“就像现在一样,又冷又饿。”
陆之山下意识地握住苏祈春的手心,却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多少内力了。
苏祈春被冻得一直打喷嚏,完全没注意到陆之山的异常。
陆之山看着她笑,不动声色地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揉揉她的脑袋,语气宠溺,“好了,快些赏月吧。”
也许有一天,再也没办法和纤纤一起赏月了。
他得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