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祈春醒来时,一眼就看见了茜色花纹的纱帐,她心头一紧,猛然翻起身,举目之处皆是自己熟悉的物件儿。
雕着木兰花的衣柜,小巧的百眼柜放在墙角——这是苏知辛特意为她打造的,百眼柜的旁边是她的书桌,上面摆满了医书,桌子的正中间摆着一本书,苏祈春不用猜也知道,那是《千金要方》,上面有记载治疗眼疾的方子。
“女郎?”屋门开了个小缝,茯苓从外面探出头来,见到苏祈春已醒,放心地笑,“女郎,你可终于醒了!”
茯苓端着一碗白粥走进来,走到苏祈春的床边。
苏祈春刚醒,还有些发懵,她明明记得昨夜她跟着山哥哥一起罚跪,可怎么一醒就回到了自己的闺房?她正欲问问,茯苓便开口了。
“女郎,别乱想了,昨夜你睡着后,陆公子将你送回来,而且啊。”茯苓先前就听过陆之山讲话,她还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如今陆之山的哑症痊愈,她反而更加相信,陆之山就是装哑,既然如此,她更要让两个人保持距离!
“而且我听说,陆公子的病好了,老夫人有意为他说一门亲事,这几日都顾不上女郎你,女郎你可以放心些了。”茯苓一边说,一边觑苏祈春的神色。
听了茯苓说的,苏祈春才意识到,她的山哥哥年岁已不小了,比苏川柏两兄弟还要大上一岁,苏川柏他们早早就开始相亲,若不是山哥哥有病,应当也早就说好亲家了。
这本来是理所应当的事,可苏祈春不知怎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她的山哥哥要被别的小女郎抢走了,以后就不能给她撑腰了,她想想就觉得难受,可她又觉得自己应该为山哥哥高兴,于是努力地笑,“那太好了,以后我就有小嫂子了!”
苏祈春笑得嘴角都麻了,茯苓心里松口气,接着又说:“是啊,陆公子要相亲了,以后可不能总找他,要是被那小嫂子瞧见,定会生气。”
苏祈春听得心里酸酸的,她低下头,手指捏着锦被上的芙蓉花纹,沉默了一会儿,复又抬头笑道:“我知道,我可不能去做那没眼力见儿的人。”
茯苓听罢,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她总算是安排好两人了。
一连几日,苏祈春都呆在屋里,陪陪杨夫人,看看医书,就算是出去,也会离月雪阁远远的,生怕遇见陆之山。
便是遇上了,她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傻傻地凑上去。倒是陆之山还像以前那样,见到她就朝她走过来,俯下身子问,问她怎么了。
她倒想问问他怎么了?见的谁家的小女郎,好不好看?温不温柔?婚事定了何时?是不是那小女郎特别地好,所以他才会笑得那么开心?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成亲这种事,她可不能乱说,她只说自己这几日都在陪着娘亲,忙得很。
她其实哪里是忙呀,是故意这么说,指望着陆之山能发现自己的小生气,可她的山哥哥一点儿都不懂,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真的相信了,不打扰她了。
她初时生气,后来她一想,一定是山哥哥被别的小女郎迷倒了,懒得搭理她,所以才这么粗心。
她越想越气,一直气得好几天没有睡好觉。有一天她睡着睡着忽然哭起来,梦里面,陆之山也像其他人一样逼她,还让她离他远一点,她醒了后大哭一场,决定再也不理陆之山了。
又过了几日,施家也听说苏祈春回来的消息,派人送了帖子,要带着苏祈春到湛江县最大的酒楼吃饭,为苏祈春接风洗尘。
苏老夫人接过帖子笑道:“哎哟,真是客气了,纤纤是之谓的妹妹,既然施家有请,那就让纤纤走一趟?”
施家始终是湛江县有头有脸的人家,苏老夫人不愿得罪,再说,既然施家这么欢喜纤纤,她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又如何?
苏祈春这几日为了陆之山的事正闷闷不乐,如今借着这个由头出去走走也倒不错,就答应下来。
到了那日,苏祈春早早地收拾妥当,携了茯苓一起出门,上马车没一会儿,身后又有几声马儿嘶叫。
茯苓望了望,忙说:“女郎,别看了,是陆公子,今日他怕是也要约见哪家的小女郎呢!”
苏祈春本想掀帘看看,听了茯苓的话,心里立刻沉沉的,连去吃饭的心情都没了,她别过脸,对着车壁,委屈地扁着嘴,“这都见了多少个小女郎了?怎么还要见?”
茯苓回声,“快了快了!我听月雪阁的人说,陆公子今日见的这个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陆公子见了画像也是满意得不得了,想必就是这个了!”
苏祈春听完,手指划着车壁,鼻子酸了又酸。
就这么走了一路,苏祈春先下车,迎面而来的是一副黑底描金的几个大字,明明白白地写着“毕胜阁”几个字。
门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苏祈春刚走到门口,就有小二招呼道:“客官里面请。”
苏祈春前脚进去,后脚就听到一个微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