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春说完,脸微微红起来,像被太阳晒久了一般,她等了会儿,仍没听到陆之山的回应,便嘟起嘴,拉住陆之山,瞪着他,心里想着这个山哥哥怎么这么不给面子?
但下一瞬,她就反应过来,她的山哥哥根本不会讲话,怎么能回答她呢?
夹着微光的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她拉住陆之山,指尖戳戳他,又展开手掌,手心朝上地放在他的手里。
不知不觉,苏祈春已经接受,这个山哥哥要在手心写字才能交流的事实。
陆之山手指动了动,眉尾几不可见地轻扬。
苏祈春昂着头,没有一丝防备,“山哥哥,你要说什么?快和纤纤说。”
陆之山停了会儿,握住她的手心,轻描淡写,“你口渴吗?”
苏祈春摇头,复又反应过来,补了一句,“我不口渴。”
陆之山又写:“那快回家。”
苏祈春顿时恍然大悟,她追上走在前面的陆之山,大喊大叫:“山哥哥,你竟然嫌弃纤纤烦?你怎么能这样?纤纤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这样……”
苏祈春小嘴不停地说了一路,陆之山被她追上后,便一直别着脸,好像没在听她讲话,可过一会儿,他又垂下头看她,像被她的话吸引,特认真地听着。
苏祈春抬头,对上他微垂的眉眼,怔了一瞬,笑容慢慢地爬上来,“山哥哥。”她踮脚,伸手点点陆之山蹙起的眉头,甜甜地说:“这样才对嘛,就是要好好地听纤纤讲话。”
他们走至河畔的树下,河面上的船只残骸早已被清理干净,只剩下清风明日,鸟语花香,全然不见昨日的灾难与辛苦。
几只鸟儿在河边升起降落,水面上倒映出鸟儿扑棱翅膀的影子以及树下两人的倒影。
一只鸟儿轻啄水面,又蓦地离去,荡漾开来的波浪勾出陆之山轻扬的嘴角,苏祈春眼睛亮了亮,一把按住陆之山快要消失的笑,开怀地说:“山哥哥终于笑了!”
陆之山嘴角被按得麻麻的,他拉过苏祈春按在他嘴角的手,在她手心写:“不许胡闹。”
苏祈春眨着眼睛看着陆之山想笑又非不让自己笑的样子,吐了吐舌头,“好吧好吧,不胡闹就不胡闹。”
不远处,苏府的马车停在路边,苏祈春拉着陆之山过去,脚下却被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绊住,她低头一看,原来是昨夜的小孩。
小孩满脸污泥,浑身脏兮兮的,眼里带着些恐惧。
苏祈春俯下身扶起他,捏捏他的小脸儿问:“怎么了?”
小孩抹了抹脸上的污泥,泪水也跟着动作一起掉下来,“姐姐,那边有个特别凶的人欺负我,说要把我抓进藏春楼,当牛做马!”
小孩说着说着哇哇大哭起来。
苏祈春举目望向小孩说的地方,果然看见几个身影,其中两人穿着天青色外衣,腰上俱配着羊脂玉的坠子,离远了看,两人竟是一摸一样,毫无差别。
那两人不就是她苏三叔家的两位哥哥,苏川柏和苏川谷么?
苏祈春是知道两人平日里的做派的,湛江县若有个纨绔排行榜,她的两个哥哥必然首当其冲,稳居榜眼,探花,至于状元,那自然还是县令之子,李元礼。
苏祈春指着苏川柏和苏川谷,问小孩,“是这两个人欺负你么?”
小孩摇摇头,指着两人旁边的黑衣男子,颤抖着说:“是他!就是他说我的!”
苏祈春拍拍他的肩膀,哄着他,“别怕别怕,姐姐替你报仇!”
苏祈春说着,从河边揪了一把草,用布包着,往另一边走去。
苏祈春还未走近,就听到苏川柏和苏川谷嚷嚷着要去藏春楼找一个叫“小可”的小女郎,他俩人瞧见苏祈春身影,有些吃惊,“纤纤,你不在家里待着,来这里做什么?”苏川柏问。
“柏哥哥,谷哥哥。”苏祈春银铃般的笑声浸满温煦的天光,连着水光天面都潋滟起来。
黑衣男子转身。
一夜辛劳,苏祈春的眼下还沾着些青痕,原本红润的嘴唇有些发白,但她的笑却是明媚的,明媚到轻而易举就弥补了这些疲惫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