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杯,祝你顺利,”她将酒盏伸向旁边,和岑不疾碰了碰杯,“天长路远,望你多欢笑,少麻烦。”
“说什么漂亮话?我们之间……算了,说起来,我们也没多熟。”
岑不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水没温透,他笑意也凉,“阿时,对你来说,我是个很奇怪的人吧?第一面就莫名其妙惹怒了你,后来又追上来莫名其妙说喜欢你。”
苏时雪哽了哽,在转换话题和假意客套之间选择了说真话,“确实有点奇怪。”
岑不疾大笑起来,笑得几乎倒进雪堆里,好半天才消停。
“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他声音沉静,“这些年,我游历四方,人间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六界我也当后花园一样逛。如果说丰厚的阅历给我带来了什么,那就是让我对自己熟悉无比。
“从你对我翻第一个白眼的时候,阿时,那天你站在火海里,火光像现在一样映着你的脸,你面无表情地朝我翻了个白眼。那一瞬间,我就知道,‘就是她了’。
“我经历过太多太多了,再大的风浪都只是我踩过的一粒沙,我几乎无欲无求了。但是阿时,那一瞬间,我只想让你再朝我翻一个白眼。”
他又倒了一杯酒,仰头闷声饮尽,却被呛得笑出了声,“哈哈哈……我,阿时,我像不像傻子啊?”
苏时雪沉默片刻,忍不住也笑出了声,朝他丢去一个充满嫌弃的白眼,“傻子。”
两人默契地一起大笑,笑声被寒风吹散,隐没入将化的雪。
半晌后,不知谁先停了,火堆边陷入短暂的安静。
“……抱歉。”
“哎呀,抱歉什么?你更在意他,我明白。”岑不疾满不在乎地摆手,递了杯子过去主动碰了碰她的,“别说抱歉。我说过的,我永远不想听到你说抱歉。”
“行。”苏时雪碰回去,“那说什么?”
“说——今朝有酒,今朝醉!”
另一边,萧雪山一面帮大家干活打下手,一边偷偷观察着小平台上对饮的两人。风吹散了他们的声音,但能看出他们在笑,笑得很开心。
他又觉得心里堵堵的,像残冬的雪顺着呼吸落进心口,非但没被体温暖化,反而把五脏六腑都冻得冷冰冰。
不爱看。不开心。
“萧雪山……萧雪山?萧雪山!”旁边人的呼喊好迟才传进耳朵里,“脑子坏掉啦?剥了果皮,把果子扔火里?”
尚梦挑起一颗烤的焦黑的果子,举到他眼前晃了晃,“这玩意儿,你吃啊?”
萧雪山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好一阵尴尬。
尚梦把焦果子丢开,拍拍手在旁边坐下,“怎么不开心?看你一直闷闷的。”
萧雪山犹豫片刻,不知从何开口,视线不自觉地朝小平台上瞟了一眼。就这一眼,尚梦就看明白了。
“吃醋呀?因为岑不疾?”
她说得太直白,萧雪山‘腾’地一下红了脸,摆着手想要解释,对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啧啧……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你说说,人家年龄相仿,能力水平也相仿,阅历也丰富,确实天造地设的一对呀。”尚梦一边点评,一边往嘴里扔果子,嚼得吧唧有声,“真不知道阿时怎么想的。比起来,你也就长得好看点吧。”
说完,尚梦朝后仰了仰身子,借着火光打量萧雪山,“嘶……也还好吧,也就那样。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可能就好你这口吧。”
一番话说得萧雪山好像掉进连环冰窟,一凉一凉又一凉。
“那……”萧雪山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尚峰主,我该怎么办?”
尚梦往嘴里扔果子的动作停了,眨眨眼,又转转眼珠,想得很认真。
平心而论,她在这方面也没什么资历,从小到大,她都是闷头苦修的那种人,险些迈入无情道的大门。
故而,翻遍了人生过往经验后,尚梦能想到的建议只有一条:
“要不,你献身吧?”
从演武台上回到住处,已经是后半夜了。苏时雪按着发胀的额角,半闭着眼睛往千雪殿走,几次险些栽进路边的雪堆里。
酒薄,但耐不住猛喝,几坛下去,真头晕起来。恰在此时天上落下雪,冰凉凉的雪沙顺着领口袖口找到皮肤,又痒又清凉。
虽说可以运力纾解醉意,但望着灰蓝夜幕和漫天大雪,她突然想放纵自己享受这片刻飘然。
就好像,一切杂虑都离她而去了。
好像,以后再也不会有苦恼烦忧了。
苏时雪哼着小调踩着白,一路摇摇晃晃回到千雪殿,已经快醉得眼前发花了。
以至于看见等在床边的萧雪山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醉出幻觉了。
“你怎么在这儿?”她伸手就去捏少年的脸,“怎么还不好好穿衣服?外头怪冷的,快穿好,穿好。”
苏时雪一把将他露了半截锁骨的领口给拉上了。
“嗯?是不是还梳妆了?”萧雪山脸上一抹亮晶晶吸引了她视线,“让我看看,我看看。”
苏时雪托起他的脸,指腹搓了搓他脸颊,转过来一看,没有白的;又揉了揉他嘴唇,转过来一看,没有红的。
萧雪山有点混乱。
啊……这是……献身前的必备流程吗?怎么……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萧雪山一边乱七八糟想着,一边任由苏时雪把他的脸搓圆捏扁,一时间连本来的紧张羞赧也没有了,满脑子只剩困惑。
突然,揉捏他的手停了,轻轻捧起他脸颊。带着淡淡酒气和雪气的身躯突然靠近,还没等他看清,眼前就一花,整个人被推倒在床。
“没梳妆啊……”
像是验证似的,滚烫的嘴唇落在他鼻尖,他下巴,他眼尾,一边吻,一边半含糊半温柔地呢喃。
“我们小雪山,真好看。”
呢喃的吻次第落下,终于含住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