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雷震般降临,蓝蕖瞳仁猛震:“你——”
下一刻,更多刀锋划过刀鞘的摩擦声出现,此起彼伏的惨叫随之而来,直接冲没她的质问。
慌乱朝四周看去,留守南阁的护卫反应极度迅速,立刻不再留手,出招狠辣利落,方才只能被动防守有多憋屈,如今拳落刀挥就有多痛快。
拳拳砸出和刀锋刮肉的声响令人头皮发麻,。
顷刻之间,润安堂的人数优势灰飞烟灭,润安堂跟来的大批下人痛苦倒下,铺满院子走廊,料理干净四周的护卫接连聚到寝屋门前。
蓝蕖被身边婆子护着躲到一旁,尖叫怒吼:“放肆!!你们这群刁奴!敢动润安堂的人!”
忠伯听到动静,从小院院门处跑进来,目眦欲裂:“你们,你们反了——!”
“你才是反了!”覃致咬牙切齿,足下飞快逼向他。
“覃致!你敢……呃!”
忠伯的怒声生生断住,浑身僵硬,眼珠颤抖着挪向下,长刀毫不留情架在他的脖子上,持刀的人与他共侍一主多年,平日恭敬叫他一声“忠叔”。
“覃致!”不敢置信,“你要做什么?!”
覃致冷冷地盯着他:“你背叛了侯爷。”
忠伯瞪着他,大吼:“我是一心为了侯爷好!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是仆!侯爷才是主!轮得到你这老贼以下犯上越俎代庖?!”覃致双目怒红,“我奉主子的命令,处置叛徒!”
“胡说八道!侯爷尚未归京,谁给你下的令!你自作主张,等侯爷回来——”
“侯爷不在,我们奉的,是夫人的令。”冷笑打断,压低声。
忠伯瞳中紧缩:“你们——”
覃致不再和他废话,向后挥手:“绑起来带下去!”
蓝蕖还站在院中,举目望去,润安堂带进南阁的下人们,小厮家丁在地上瘫的瘫昏的昏,婆子婢女被吓得不轻,缩靠在墙壁角落里,身前就是主院护卫们的长刀。
刚开始还有不信他们敢对老太君贴身心腹人动手的,嘴上不干净,更是直接梗着脖子往刀上顶,下一秒手脚都被硬生生卸掉,直接痛昏过去。
杀鸡儆猴,剩下的就再也不敢动弹了。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蓝蕖看着不远处被堵住嘴巴强行绑下去的忠伯,不惧反怒,“反了,你们真是反了!!”
她指着十几步外的覃致怒骂,院子里其他护卫唯独没有近她的身,她初起惊惧后,胆气又涨了起来。
是了,没错,她是王老太君极重用的心腹,忠心耿耿的家生子,地位自然和旁的奴婢不一样,就算是主院的总管忠伯,也少不得给她几分颜面,南阁这些守卫,就算敢打别的杂鱼小虾,也断然不敢动她的。
咬牙怒目:“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等太夫人过来,定要你们——”
“定要如何?”声音泠软含笑,从她的背后倏然响起。
蓝蕖周身一震,猛地回身。
寝屋的房门在她怒吼的时候悄然打开,女娘不知何时从屋中走出,并不陌生的柔弱美丽,此刻站在廊下,笑眯眯地看着她,身形劲瘦的白衣女人守卫在旁。
“蓝蕖姐姐,英姿依旧啊。”玉怜脂轻声叹息。
“玉姑娘。”蓝蕖见到她,唇角浮出冷笑,“太夫人召见,姑娘一味缩头躲在屋里,现下总算肯出来了?”
玉怜脂细眉微挑,看向对面同往日一样蔑视盯着她的蓝蕖,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番,最后轻轻笑出来:
“蓝蕖姐姐说什么呢,太夫人召见我怎敢不从,只是何必着急,总要让我洗漱穿衣才好面见长辈啊。”
蓝蕖讽笑:“姑娘做贼心虚,自然不敢见人,何必寻这些借口拉扯脸皮,您与侯爷的事情,太夫人都已经知道了,命奴婢来带您去润安堂回话。”
“奴婢劝您一句,莫再使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太夫人不是侯爷,不吃您那一套,若一个时辰内您到不了润安堂,太夫人就带着火油亲自过来,您大可以继续缩在这小院里,只不过,届时火一烧起来,您想出去,也再不能够了。”
言中之意,王老太君要是拿不到人,就要直接烧了南阁。
可见怒气滔天到何种地步。
听完她的话,玉怜脂眉心轻皱起,缓步下了台阶,夜里凉风吹拂起她鬓边的发,容态病弱苍白:
“……太夫人,就这样容不下我么?我对侯爷,是真心的,哪怕做妾,做通房,只要能让我留在他身边,哪怕让我做个端茶倒水的,我都心甘情愿的。”
蓝蕖闻言,眼中傲然不屑之色愈发明显。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话,大宅大院里的女人都详熟得很,狐媚子用的招数。
“玉姑娘,您这些话,还是等到了润安堂,亲自和太夫人说吧。”微扬下颌。
玉怜脂慢步往前,很快离她只有几步的距离,哀切:”蓝蕖姐姐,看在我听过您教导的份上,您能不能……”
蓝蕖目中嘲讽冷光,打断她:“您还记得奴婢奉太夫人之命教导过您规矩?您就是这么报答太夫人的?太夫人说的没错,您门户太低,及笄之后又没有亲长教导,难登雅堂。”
玉怜脂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似乎无比惭愧:“我,我真的是情难自禁,蓝蕖姐姐,您帮帮我……”
蓝蕖冷笑:“奴婢没那本事,帮不了您。”
“能帮的。”玉怜脂抬起头,原本的忧愁恐惧消失的无影无踪,冲着她,笑得明媚,
“这件事,你肯定能帮我。”
蓝蕖惊愣住:“你……”
“啊!!”
下一瞬,清脆的响声撕破寂静,段素灵出手极快极狠,登时把蓝蕖扇倒在地,随后猛地俯下身,一把薅住地上之人的头发。
院里还清醒着的润安堂下人全都恐惧地看着这一幕,段素灵面若冰霜,手背青筋暴起,捉着跪倒在地的蓝蕖,拉着她的头发,将她狠狠扯起,蓝蕖痛号仰面。
被她牢牢钳住的蓝蕖挣扎大叫着,还没反应过来,眼角便瞥见一点凌厉雪光。
而那厉光下一刻便直戳到她眼前。
她不知道玉怜脂是什么时候将这根尖锐的长针握在手心的,她向她走过来的时候,手一直掩在狐裘之下。
睁大眼,锋利针尖和她的眼珠之间不足小指一节的距离,已戳到了她的眼睫。
“蓝蕖姐姐,求您帮帮我,我想要你的眼珠子,当作给太夫人的回礼。”言语恳切哀求,表情却是温柔笑着,像是在撒娇。
“啊!!啊啊啊啊啊——不,不要,不要!”此时的蓝蕖哪还有初来时的骄横自傲,不断惊恐大叫,身体却僵着不敢反抗。
她看清了面前人脸上的笑容,还有那双充斥玩弄和冰冷的眼。
这个人,这个人是真的会戳瞎她!
而周围的仆婢也全都噤若寒蝉,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覃致站在不远处,眉心也是蹙起。
其实,今日这位小夫人就是一刀剁了老太君身边的侍女他也不奇怪。
任府大小姐、未来承王妃她都杀了,国公嫡子也被她毒死了,如今照样全身而退,区区一个草啊花的,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这场面,着实是有些麻烦了。
玉怜脂低头看着眼前抖若筛糠的婢女,轻哂一声,随后手中一推。
“膨!”蓝蕖瞬间软倒在地。
“胆子还没老鼠大,太夫人想必年迈眼花了,竟然想着让你这样的孬种领着人来对付我?”她轻笑出声。
随后一挥手,跟着蓝蕖一路过来、在主院四处打砸的仆妇们被院中守卫全部制住,一直候在一旁的青娘几人得了个眼神,立时上前,手中已然拿着厚木板子,毫不客气往润安堂下人们的脸上狠命抽去,一时间鬼哭狼嚎,尖叫四起。
玉怜脂幽幽回过头,将手中小臂长短的铁针往覃致的方向一抛,叮当坠地。
覃致立刻蹲身收起利器,随后开口:“夫——”
“备轿。”玉怜脂悠然拢了拢外披,打断他的话,笑眯眯地说,“带上人,我们去润安堂。”
覃致懵了一下,不可思议:“什么?”
玉怜脂直直看着他,眼神就像在看一只不开化的蠢驴,她慢慢走到他跟前,轻声道:
“覃护卫,你刚刚难道没听见?太夫人若是‘请’不到我,便要自己过来,亲自在主院放火烧死我这个妖女。到时候,你还真觉得你拦得住盛怒之下的老太君啊?”
“可若我单枪匹马地去了,任太夫人随便发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一家老小的命,还保得住吗?”
覃致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所以呀,”玉怜脂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不紧不慢,
“去还是得去的,不过,我今日身子乏了,想着过去喝杯茶便罢了,可不愿意身上再多些个别的。我怕得紧呢,你们跟着我,我也安心些。太夫人再恼我,总不至于在她自己的宅屋里放火吧,润安堂后头还有个祖宗祠堂呢。”
“只要撑到侯爷回来,你就好交代了。”
“你说是吧?”
覃致抬起头,看着眼前笑容妍丽的女娘,咽了咽口水。
什么怕得紧,什么安心。
她刚把老太君派过来的人抽了个落花流水,然后又要坐着大轿,带着一队精壮护卫,前后左右簇拥保护着,浩浩荡荡往润安堂涌过去,盛势凌人气焰熏天——然后她说这是去喝杯茶?
这他娘的跟直接拥兵造反攻打王老太君宅院有什么区别!
更要命的是,她带着的人还是太夫人亲儿子留下的!她这是要拿儿子的巴掌打老娘的脸!
玉怜脂微笑着等待面前喘粗气的男人做出反应,时不时眨眨眼。
……
行。
片刻后,覃致在女娘无辜的眼神注视下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反正他不是断送在老太君手上,就是断送在这位未来夫人手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拼了!
十八年后他还是条好汉!
“备轿!!”覃致转过身,大吼道。
—
京郊,大营。
夜色初降,骏马飞驰疾入大营,驾马之人手持令牌高举,一路无阻。
福明在营帐外守着,时不时朝透着光亮的帐内望望,而后就是发呆。
侯爷和逸王顺利将人押了回来,半个时辰前大营将领刚商讨完军务,等到明日天亮,他们就回京城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他的心总是突突地跳。
府里,应该不会出事的……
“福总管——!”带着惊恐焦急的吼声。
福明心弦一崩,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僵硬转头看去,穿着侯府护卫衣裳的汉子下马狂奔过来。
不好的预感即将落地成真,他嘴唇颤抖着,愣愣看着人跑到面前,喘着大气摔得半跪在地。
“不好了,不好了——”护卫泪汗俱下,眼睛都是红的,“忠伯告密,润安堂发现了南阁,太夫人命人把姑娘押去润安堂了!”
鸡皮疙瘩瞬间冒遍全身,福明目眦欲裂,咬紧牙:“你,说,什么?”
“我……玉姑娘她……”
“福明。”冰冷沉声从帐中传出,“什么事?”
福明在原地狠狠挠了几下脑袋,随后拉起报信的护卫,掀开帐门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