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筠对清河县的熟悉程度不敌宋清让,他带着她与蓝楹七拐八弯走进一个小巷子,里头是形形色色的小商贩,卖着各种实用便宜的小玩意儿。
宋清让与好几位摊位上的老妇人打着招呼,她们脸上的笑容温暖亲切,看向柳轻筠的眼神带着善意的探究。
“小宋郎君,这位姑娘是谁呀?你从前可不会带姑娘来这哟。”
柳轻筠听到这话,莫名想起现代的一些话术:“少爷从来不会带女人回家的,你是第一个。”
一般由王妈或刘妈负责说,柳轻筠瞄了瞄老妇人,在心里点了个头,嗯,年纪也对得上。
她被自个的联想逗笑,又不好在她们面前忽然笑出声,柳轻筠艰难抑制上翘的嘴角,一时十分辛苦。
宋清让几乎是立刻察觉到柳轻筠的情绪变动,虽不知她为何在憋笑,但他贴心地侧了侧身子,结结实实地挡住柳轻筠,笑意温雅:“是我重要的,好友。”
几位老妪你看我,我看你,目光交流,皆是会意之色。
活这么久了,她们岂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更何况,他也算她们看着长大的,八成是这小子喜欢人姑娘又不好意思说嘞。
宋清让垂下眼帘,浓密长睫覆下,遮住眼底的一点潋滟。
他独自求学的这几年,手头拮据,自发现了这里,他一有空便来,逐渐与摊位上的老人熟悉起来,他们瞧宋清让年纪太小,心生怜悯。
是这里的几位老妪教会他辨别野菜,缝补衣服,乃至生活的种种经验,而老汉则教他用各种工具。
宋清让的祖父祖母早早过世,于他而言,这里的老人更像他事实上的祖父祖母。
真的是一些很好的人,那些年里,宋清让只要走进这里,迎接他的永远是赤忱的真心。
柳轻筠捂住嘴笑完,自然感受到宋清让与她们交谈时的放松。
她跟宋清让约了个地点会面,拉着蓝楹四处逛起来,时而弯下腰与老妇人交谈,时而拎起老汉摆出的工具满脸严肃。
宋清让安静地望着她,带她来这里,是他的私心,这里的老人对他很重要,而她亦是。
他的父母已逝,所谓的亲戚是一群利欲熏心的势利眼,这世上能让他牵挂的人少之又少。
今日,最重要的两方相遇了。
宋清让想了解她,也想让柳轻筠了解自己,他自私地奢望着柳轻筠能愿意主动去了解他这个人,就如同他当初着魔般急切地搜寻关于她的一切。
“喜欢人家?”
一声询问打断他的思绪,宋清让转眸,身旁站着一个佝偻的老妪,她慈爱地瞧着宋清让。
宋清让赶忙伸手扶住她,声音放轻,似是怕回答传进她耳中。
“是。”
满头银发的老妪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大点声,我老了听不见喽。”
明知对方在戏弄他的宋清让束手无策,清隽无双的俊脸上染上几片晚霞,无奈道:“是啊。”
她笑得越发开怀:“好,好啊,你终于有了个心悦的姑娘,瞧着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宋清让扶着她在馄饨摊子里坐下,开这摊子的也是她的女儿。
他解释道:“阿婆,她的确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姑娘,可我还没打动她。”
刘阿婆一向疼爱宋清让,一听这话顿时惊讶了:“她没看上你?清让,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会讨小姑娘欢心?”
宋清让颇为惭愧地低下头,刘阿婆到底疼他,慢悠悠道:“你生得一幅好皮囊,十里八乡谁比得上你?又有哪个小姑娘不喜欢长相好看的?你呀,定是因平时太过冷漠了,对喜欢的人可不能这样,你得穷打猛追,好好利用自己的优势,懂不?”
宋清让一时听入迷,虚心请教:“阿婆,究竟该怎么利用长处?”
“这简单,想抓住一个女人的心,你装可怜呀,委屈些,没有人能拒绝你的,倘若其他年轻公子出现在她身边,你万不可因吃醋去闹个昏天黑地,听阿婆的,你得在她面前继续装可怜,让她打从心底怜爱你,偏向你,当然了,必要时也得做人家姑娘的依靠嘛。”
在刘阿婆滔滔不绝的时候,忙里偷闲的阿婆长女过来听了一耳朵,朝自个老娘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娘简直太聪明了,这办法妙极了!”
她边说边向宋清让使眼色,示意他别听她老娘的胡言乱语,奈何平时冷静自持的宋清让却听得极为认真,听到最后甚至一幅醍醐灌顶的神色。
他恍然大悟。
于是往后许多年,刘阿婆无意间帮助了一位顶级会扮可怜的状元郎的诞生,以柳轻筠的话来说,乃是顶级绿茶精。
而此刻的柳轻筠,正为买到称心如意的工具而沾沾自喜,丝毫未察觉到命运的悄然变化。